向南放假直接去了趟儿子的住宿学校。她第一次来,想见儿子的心情既急切又忐忑,夹杂着内疚,在校门口迟迟迈不动脚步。
远处摇摆过来一个身影,背对着光线高大宽健,手抄在兜里,看不清脸面,声音却是真切熟悉。
“妈,你干什么来了?”
向南怔住了,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年,宽肩蜂腰,高出她一个头的身高,很逼迫地压下来。
她不由退后一步,那个“妈”字在舌尖绕了个结,听起来像无足轻重的语气词。望着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眸,眼仁泛着淡淡的蓝色,一时找不出话来。
临来前,她做了两笼屉包谷面的发糕,新下来的包谷磨的面,黄灿灿喧腾腾,粮食的香味甘醇悠长。又借村民的大铁锅竹漏勺,淘洗了半袋子莜麦子,炒熟,颗颗焦香饱满,在石磨子上细细研磨,磨出的炒面柔绵甜香。
她靠近儿子,伸手想替他翻整齐卷进去的衣领,儿子往后一躲,厌烦地看着向南。
向南的手停在空中,痉挛似地搓搓手指头,说:“给你带了点吃的,放到你宿舍吧!正好,我给你晾晒一下被褥吧!你这身衣服该换了。”
儿子俯视着自己的亲妈,一头茂密的黑发扑哄盖住额头,随意扫了一眼她提着的网兜,有一块发糕从纸包里露出来,松散成碎渣。他抱起胳膊说:“不用了。你要是为这而来,你还请回吧!”
向南从儿子眼神读到轻蔑不屑,一副无关痛痒的无谓表情,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闯进他生活的陌生人,打乱了他规律的作息。
“妈妈想……问问你呀,上了高中有没有不适应?”
向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哆嗦着将“妈妈想你呀”四个字改成“妈妈想问问你呀”,摸索着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手掌的汗。
她身边走过去两个学生,走远了还回头好奇地朝她张望。
“你不来找我,我就很适应。我给你声明一下,来这所学校的家长没有穿工作服的。”
儿子放下胳膊说,身子转了方向,和向南保持了距离,眼睛望着正前方的教学楼。
向南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涤纶套装,还是那年学校给女老师搞的福利,王健让出来她的布料,让她做了一身,为此,她特意又配了双浅口中跟皮鞋。
当时让裁缝做得宽大了些,给冬天里面加毛衣加棉衣留了空间。
可她最近两年体重一直减轻,套在身上的衣服像是别人的,款式过时了,颜色倒还鲜亮,怎么也比工作服强吧!
向南沉默了,她是老师,却没办法和当学生的儿子沟通了,她也转了身,和儿子站成一个方向,悲哀地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这座民营学校环境很不错,三座宏伟高大的教学楼形成一个半圆形,像巨人伸出长臂,搂抱着喧闹的校园。四周一排排常青树,落满冬日残阳的柔美光辉,崭新的篮球架矗立在操场两端,一个个矫健的身影追逐着小小的篮球。
向南看得有些出神,当初为了申请买一只真正的足球,她在学区旋了一个星期,上百元的皮质足球果然好呀!此时操场上空飞来飞去的蓝球,弹跳力十足,显然是上好的牛皮制作,而且,不是一只,有三只在学生手里传递。
“儿子,你咋不去打篮球呢?我记得你小时候老缠着你爸带你去学校玩。”
向南回过神,没话找话说,母子间的静默无语让她心里百味杂陈。
儿子翻了翻眼皮,撕扯着手指上翘起的毛刺,慢悠悠说:“你们还记得?我的记忆早格式化了,这么多年,你俩横眉冷对,我早没了指望!我爸倒是大方,月月往家抱一堆堆画报,把我扔进里面,就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你连这个都不愿做,回家就是大包小包带东西。”
向南心里一阵酸涩,儿子心里装着这些隐秘的心思,做妈的竟然一点都有不知道,他眼里的妈妈是这般不堪啊!
他小时候,让老人带着,从她长年从教的经验而来,深知隔辈亲的一大弊端就是宠溺,总是不放心。硬挤时间见他,每个周末坐车回家,颠簸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了,回家搂着他睡一晚,第二天又得早早往回返,赶回去将近下午了。
她要走了,背着儿子做贼一般溜出去门,有一次被儿子发现,小手攀着铁门不让她走,她掰开他的小手指,硬是推进去,徐卫民在里面赶紧关门,向南来不及抽回的手被夹住,肿痛了一个多月才好。
她每月的工资只留下生活费,剩余全都交给徐卫民,紧着老人和孩子花,老的少的都要加强营养。她自己回家带些咸萝卜干、腌咸蛋、锅盔,最好的是两罐炒好的肉臊子。冬天带的最多的是晒干的蔬菜,一大包,温水泡发,一两顿炒着就吃完了。
日子就在相聚别离中一晃而过,儿子长的像山一样高大了!向南仰头看他,少年身上有股浊冽的气息逼迫着她,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变小了,小的像地上楚楚吱吱搬运米粒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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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探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