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你是谁了!大勇搬到靖安城里去了,儿子要上学,离不开人照看。说好今晚他回来,要粉一袋子包谷面带回去刷糊糊喝。”
林大勇老娘边说边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一片雾蒙蒙,只看见一个宽壮的影子。
“你佬家这是干啥呢?我搀你回去吧!”
李越听说林大勇要回来,决定跟着老太太回家去等。
“我吃完饭没事就溜达过来看看他的院子,没得被野狗野猫祸害了。不住人,且得勤操心着。”
林大勇老娘挪动半路放开裹缠的半大脚掌,把胳膊转给李越,说:“走吧!我家里还有一堆包谷没晒,正好你帮我扔到房顶上,夏天的忙活不能让鸟雀糟践了。”
李越笑了,搀住林大勇老娘的胳膊,老太太是眼花心眼亮,她央求抓劳力很方便呢!
林大勇回来十点多了,身上衣服一股汗酸味,头发一绺一绺搭在脑门上,儿子跟在后面冻得抽抽缩缩,跳着脚嚷嚷快上炕。
李越正借着月光往房梁上扔包谷,他往手心唾口唾沫,铁锹搓满包谷,抡圆胳膊呼地扔上房顶。
包谷堆越来越小,他的后背出汗了,脱了棉衣里面一件薄薄的绒衣,健壮的胸大肌一鼓一鼓,坐在门台上呼呼喘气。
林大勇没看清人,但见半院子里的包谷扔得只剩一小堆,笑着问:“老娘,你这是请了个壮劳力帮忙吗?得付多少钱呢?”
李越骂了句“拐蹄子不是东西”,站起来抄起铁锨一锹一锹接着扔包谷。
哈哈哈!
林大勇听声音认出李越来,忍不住笑出声,说:“是东西你还想咋作贱么,好好干,我带了花生米,一会咱哥俩好好嘘一盅。”
李越的脸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胳膊用劲时肱二头肌硬的像石头,嘿吆一声,一锹包谷对随着惯性飞上房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砰!一声落在房顶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气力均匀,像是进行一项有意义的运动,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看得林大勇惊呆了,不由叫了声“攒劲啊”,他身体有疾恙,嘴上不说羡慕的话,心里已是佩服嫉妒得要命。
李越淡淡笑了,找了把扫帚将地面渣滓清扫干净,坐在林大勇搬来的木头凳子上,摸出卷好的旱烟点上,美美吸了一口。他身体一直很棒,离开学校打工的日子,老板很器重他,能干,不惜力气,为人老成,交给他的活干得有板有眼,他也以为自己找到了伯乐,比学校的工作酬劳高,干起活来有精神头。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两个新来的尕女子的议论。
“老板说那个李越是头牛,喂上草就出蛮力,没脑子好使唤。”
“他身体好,送货上门接车卸货没说的,就是没文化,高级点的活老板不会让他干的。”
李越当时看见楼梯口有一团风刮来的垃圾,弯了腰去拣,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子说笑着从他身边走过,没发现是他,离了好远还传来呱呱的讥讽声。
他在学校被学生娃娃一口一个老师,叫得恭恭敬敬,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嘲弄?怒气从后领窝窜上来,攥着拳头想去找老板辞职:“老子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那只是一瞬间的冲动,找到老板辞了职又能怎么样?事实是一介莽夫,不然怎么会干下苦的活?办公室窗明几净,他只有向往的份儿,他以前也有过一个所谓的办公室啊!虽然简陋破旧,虽然是大办公室,五六个老师挤在一起办公,虽然他曾经那么不屑一顾,哪里还挣不了那点钱……
林大勇听着老伙计这些牢骚,笑了笑,递给他一盅二锅头,示意先喝酒。
李越连着喝了三盅白酒,脸色映着透进白纸窗户的月光,柔软宽展了,穿上棉衣,抖索身子,叹气不止。
林大勇微微抿口酒,搓搓手,说:“你因为这回来的?还是暂时缓一段时间?都吵吵要坐大车,民办转正,你是可惜了!”
李越喷着酒气说:“后来我想通了,本来就是没文化的人,人家说穿了,我还服气,找不痛快,正是自不量力啊!那个儿子,我知道,不是教书的料,可他那身子骨,瓤欠得很,干啥能行呀?我回来是安顿他的。我看不透他,他说现在学校都是光管成绩不管德育真的假的?他小时候就是吃了这个亏,学没考上,身体没长好,我让他教书,是不是误人子弟?”
林大勇想了一下,说:“你儿子说得没错,现在学校全力抓文化课的成绩,学生压力很大。我儿子的班主任老师快退休,害怕被年轻人比下去,顶着一头苍苍白发,盯的班里的气氛比高考还紧张。”
“唉!”
李越不再说话,连着抿了两盅酒,仰头看天,黑沉沉的夜空看不见一丝星光,浓重的雾气从树梢间升起,身体不由紧缩住,像蜷缩在树叶里的毛虫。
第75章 抓壮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