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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解梦灵龟[2/2页]

解连环 满碧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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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这嚣张的态度令薛至柔十分不快,但她没有回嘴,而是拿起桌案旁的鸡距笔,抽出一张诗笺,大笔一挥,写下密密数十字交与了他。
      那郎君接过,定睛一看,只见其上写着“合欢皮二钱,何首乌一两,天麻二钱”云云,不觉失笑:“久闻瑶池奉大名,知晓你有明断悬案的本事。你若无法回答我的疑惑,直说便是了,为何给我开这治疯癫的药方?”
      “如你所说,我是个断案的,不是作案的。若有冤情,须得先将现场详情分明告我,我便给你解答。你不说现场如何,却一直逼问我如何做到以此手法杀人,我怎会知晓?且去别处看看罢。”
      说着,薛至柔抄起身旁的法杖把玩着,好似不知哪一下便会抡到那人身上。
      那人如何看不出眉眼高低,冷哼一声,行至大门侧取了斗笠戴上,回头对薛至柔道:“看你年纪轻轻,竟敢用‘瑶池奉三个字做道号,又吹嘘明察秋毫之力,我才来问你一问,不想你不过是个卖假药的江湖野郎中!虽然素味平生,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告辞。”
      说罢,那人未再做任何停驻,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薛至柔略等了片刻,方来到门前,见那厮融入了漫漫雨幕中,不见踪迹,才舒一口气,将店铺门紧紧关上闩好。
      吓傻的唐之婉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早已忘了腹饿,两眼仍直勾勾的:“平日里你这店里来的人都苦哈哈的,今日好容易来个俊俏郎君,竟像个鬼似的,嘴里还不三不四的骂人……我看你还是自取三锾银钱,给自己做做法驱驱邪的好,别是先前查案的什么冤魂成精来寻你了。”
      薛至柔虽然神神道道,实则是个法探,自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至于那人的几句嘲讽,她更是没有放在心上:“我平日里所为可是查明真相,惩治真凶这等积德的大好事。纵便有冤魂,自然也是来报恩的。再说,平素里的客人怎么苦哈哈的了?那卖豆腐的张媪、卖炭的王翁,都是多好的人……不过今天来的这个,身份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你别看他给自己贴金,说是什么明书科举子,其实斗大的字也不知道能认出几个,他啊,是个画师。”
      “画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因为他袖口的墨迹吗?可若真是明书科的举子,袖上沾染墨迹不是很正常吗?”唐之婉说着,忽然又露出惊恐神色,“难道说,是因为那面具?”
      唐之婉这般又怯又好奇的模样令薛至柔觉得十分好笑,特意卖了个关子,待被催得不耐烦时方解惑道:“是从他手上的茧子,以及左侧肩臂的厚实程度。你想想看,我们写字乃是三指执笔,肘接案,笔与纸有一夹角。画师握笔之法却是五指执笔,肘悬空,笔与纸之间垂直。长期如此,茧便会在无名指与小指上形成,其余三指位置也与常人不同,而执笔一侧的肩臂也会更为强健。此人是左撇子,对应的便是左肩臂,恰好是常人较弱的那一侧,所以可以很明显地分辨出来。”
      唐之婉不觉发出某种类似崇拜的喟叹声,但目光触及薛至柔洋洋自得的神色后,便戛然而止,转而揶揄道:“不愧是薛青天之女,明察秋毫。说起来过两日便是你阿爷护送新罗使团入朝之日,届时你可要把他请到这灵龟阁里,给你增光添彩?”
      唐之婉此语却令薛至柔瞬间垮了神情,小脸儿上即刻愁云密布。父亲性度温和,对子女一向鼓励尊重,唯有做法探、查悬案这件事,却是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同意。要知道,薛至柔之所以打小便想做法探,正是受了他的影响,她幼年时,父亲一直是蓝田县令,在其治下,多年无一桩冤假错案,被百姓称为“青天明府”。薛至柔自小看其父办案手札长大,更随了其父的明察秋毫之力。先前武则天在位时,下令“举才妇”,使巾帼可与须眉同朝为官。她本想考取明法科,入大理寺做提刑官。谁料武则天崩逝后,此举渐被废黜,明法科也不再招收“才妇”,故而薛至柔不得不借这占卜算卦之名,实现自己断案拿贼的理想。本以为父亲军务繁忙,远在边陲,至少三两年不会到京洛,不想不到半年便接了任务,护送新罗使团与祥瑞“北冥鱼”入朝
      唐之婉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她小脸煞白,愁容满面,似乎因此烦扰不堪,又心生不忍,转了话头:“对了……听说,此一次圣人专门指派武驸马和临淄王一道来洛阳,迎接你父亲运送的北冥鱼,洛阳城又要热闹了。”
      薛至柔无心管洛阳城热不热闹,只想着有这两个相熟之人在,平添被父亲抓包的可能。父亲是个温文尔雅的老狐狸,她那所谓明察秋毫之力,与父亲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知自己究竟能抗几天,不被父亲发现灵龟阁的秘密。一旦被发现,她又该如何是好?立即修书向母亲求助吗?毕竟她父亲可是有名的“惧内”,但母亲远在并州,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抑或是求助叶法善?那老道士可是出了名的耳根软,万一再被父亲说服了可怎么是好。
      眼看左思右想皆是无解,薛至柔轻轻甩甩头,似是想将这些烦心事暂且抛诸脑后:“今日那年轻画师的身份,可否劳烦你寻人帮我探听一下。”
      唐之婉应了一声,伸出三根手指,学着薛至柔平素里的赖样道:“三锾。”
      薛至柔翻了个白眼,似是在斥责唐之婉趁火打劫。
      唐之婉笑道:“你方从我那里挣了三锾,又不是出不起,怎么我找你算卦出得,你找我问人便出不得?”
      薛至柔无言以对,骂了两句奸商,回道:“银钱拿着不便,换了金粒,在楼上妆盒里,你要就拿去吧。早知如此便不问你了。”
      唐之婉喜滋滋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时候不早,我回府一趟,帮你打听,顺便捎点好吃的来。”说罢便屐上雨屐,“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待唐之婉走后,薛至柔回到二楼桌案前,想着父亲即将入洛阳,为保险起见,这灵龟阁只怕要歇业几天,她抽出一块门符,大笔一挥,写下“因事暂歇十日”,轻轻吹着墨痕,打算明日一早便悬挂在正门处。
      只是这一歇业,不知是否会有冤情无处诉说,薛至柔显得有些烦躁,又将鸡距笔饱蘸了墨汁,似是想修改那十日之期,又觉无从下笔,最终无力放下,满心愁绪恰如这绵亘缠绵的雨幕,怎么也梳理不清。

第一章 解梦灵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