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侍卫模样之人终于大步走来,打破了此间鬼魅似的宁静:“瑶池奉,郡王在书房相侯。”薛至柔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忙随那人快步离开,转过盘盘??锏幕乩龋?乒?砺溆兄碌奈萆幔?吹搅死盥』?氖檎?
方才有刘夫人那一道,薛至柔心底更觉忐忑,见李隆基背着身子站在书柜前摆弄一些古抄本,她忖度着开口道:“殿下,嗣直他……可安顿好了吗?”大风小说
李隆基转过身来,语气态度与平时并无任何分别,眉宇间却凝着几分无法掩藏的倦意:“性命无碍,但右臂伤得重,说是皮开肉绽亦不为过,奉御说伤了筋骨,以后不知是否能拉弓。”
李唐重武,对于宗室子弟的教育尤为严苛,李嗣直是临淄王长子,本有大好的前程,遭遇如此不测,定会影响前程,难怪他母亲会悲伤气愤到那般。薛至柔一时语塞,垂首低眼,想好的话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李隆基未察觉出薛至柔的情绪,兀自拿起桌案上的一份文书递与她:“大理寺方才送来的消息,经过排查,凶嫌已锁定为那名为孙道玄的画师。”
薛至柔一怔,忙问:“那孙道玄已被捉拿归案了吗?”
“尚未,”李隆基示意薛至柔看文书,“除了你父亲因所贡瑞兽伤人被牵连调查外,新罗使臣亦被囚禁。有心之人称薛将军曾在安东都护府多年,不可能对此兽的脾性全然不知,若是这等罪名坐实,你薛家满门性命堪忧。”
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严重,薛至柔心急如焚,蓦地抬起眼,眸底起了氤氲,声音也带了颤意:“若是能抓到凶嫌,证明此事与我父亲并无任何关联,圣人能否网开一面?”
“圣心如何,本王不敢保证,但薛将军国之柱石,若非有心之过,自然会宽宥罢。说到底,嗣直受伤事小,帝后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此一番若说是孙道玄所为,我倒觉得有些稀奇,怕只怕是有心之人蓄意为之,暗藏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所以至柔这次来,便是求殿下助我。若是我能调查此案,一定能尽快查明真相,为嗣直讨回公道,亦为我父亲洗清冤屈,还神都苑一方太平……”
“嚯,好大的口气。”李隆基忍不住薄唇一勾,却又转瞬即逝,“可本王不过是区区一郡王,又不掌管刑狱,纵便有心,也无力为你安排适当的身份。”
似是猜到李隆基会这般说,薛至柔并未心急,徐徐道:“听闻殿下在潞州任别驾时,常吟‘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携一壶桑落,便能弯弓射鹿,箭无虚发。纵便殿下不言,只纵情歌舞马球,为大唐之心又如何能掩藏?”
李隆基神色一震,目光?m尔有些发冷:“你从何处听闻此事?可是你父亲与你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叶法师、崇简,或者从武驸马那里听来的?”
“都不是,”薛至柔答得干脆,目光柔软却很坚定,“殿下莫要忘了我父亲的名讳,他自然是谨言慎行的。至于其他人,亦从未与我论及殿下的过人之处。但至柔与殿下相识多年,纵使他人从未论及,我亦有自己的认知。方才的话,字字出于己心。可能在殿下眼里,我不过是区区一女子,但我自认非区区之辈。至柔一门,自先祖父薛仁贵,至我父薛慎言,为家国浴血而战,九死犹未悔,可良将不应受冤而损,说到底,伤得是大唐,是民心……至柔知道,这些话,无论我与谁人说,他们都未必会放在心上,唯能与殿下一言,因为至柔知晓,殿下将大唐看得比自己更重,虽然殿下只是郡王,亦不掌管司刑,但只要殿下能帮我在圣人面前说一句话,我薛至柔定将此案查清!”
李隆基好似听进了薛至柔的话,却垂着首,一语未发。夕阳西下,斜光透过窗棂,半映在李隆基年轻而英俊的面庞上,令他的神色看起来愈发不分明。
薛至柔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总觉得他应当如自己所想,只是碍于他的父亲李旦曾做过皇帝,这些年才收敛了锐气与锋芒。
更漏一点点下沉,日光亦一点点变得昏惑,就在落日即将没入邙岭之际,李隆基终于抬起脸,平视着薛至柔,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眼波里写着笃信而强大:“你且说,要本王怎么做。”
薛至柔瞬间雀跃,松了口气道:“至柔知道殿下一向隐忍,故而此番无须殿下替我父亲辩白。只消殿下奏报圣人,说叶法师告诉殿下称,北冥鱼袭击嗣直,乃是因为凝碧池有煞气。即便将其斩杀,亦可能有其他灾祸。若想去除,可请崇玄署前来超度作法。如此一来,我身为女冠,前去操持作法祭典,自然可以随意出入神都苑,亦可趁机查验尸身,获取证据。”
“妙,甚妙,”李隆基干脆地答道,“既如此,本王现在便写奏呈,你只消与叶法师打好招呼,等着消息便是了。”
第五章 泥船渡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