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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伯劳飞燕[2/2页]

解连环 满碧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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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得,你让我如何说要问宫苑总监钟绍京,想来便是这厮,他将到嘴边的“老头儿”这称呼生吞了,直截了当问道:“你可是宫苑总监?”
      “呃,是啊,本官曾与瑶池奉有一面之缘,瑶池奉可是忘了?”
      孙道玄脖子一缩,眉眼间露出了几丝心虚。好在钟绍京并未在意,作为临淄王的亲信,他自然明白瑶池奉此来不是为了除妖,而是为了查案,直接领着孙道玄边走边道:“瑶池奉方才一路过来,可看到那些陆养的珍奇鸟兽了?”
      孙道玄心道他那日被罚在神都苑作画,可是与这些畜生大眼瞪小眼了几个时辰,怎会看不到?但他面上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钟绍京继续说道:“这部分名叫山苑。北冥鱼则养在海苑里,海苑分为东海与西海两部分,西海为圆形池,池水较浅而清,主要用来养鱼虾龟蟹那些小海畜。而东海则是个弧形池,池水颇深,直至与凝碧池连通,中间有一带绞盘的水闸区隔。这里饲养的便是较大体型的水兽,如鳄、鲛、江豚、北冥鱼等。两池形状相叠,正如一个‘明字,寓意着大唐海清河晏,盛世清明。”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东海与凝碧池的连接处,只见一座石桥架在深深的水渠上,其下立着十几根木桩,有如困兽的牢笼
      孙道玄身为画师,眼力颇佳,站在离那些木桩最近的地方观察,不见其上有受损的痕迹。显然,北冥鱼绝不可能是自己撞开了这些木桩游入凝碧池的。
      孙道玄偏头想了想,又问:“这木桩的间距可否容那北冥鱼进出?”
      钟绍京连连摇头:“那如何使得!北冥鱼露在水面上的头虽小,但水下的身体庞大,最宽处三尺有余,若不打开闸门,绝对无法由此进入凝碧池。莫说是北冥鱼,就是江南各郡进贡的江豚,也会被这闸门拦住。”
      “这闸门看起来有机关,应当能抬起罢?如何操作?”孙道玄又问。
      钟绍京指了指石桥西侧一个带把手的像磨盘一样的机关道:“在那边。”
      话音未落,孙道玄便一溜烟顺着他指的方向来到机关旁,尝试着双手把住那机关,转动起来,不知是否因为用着薛至柔的身子,他觉得自己已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很难将其转动,最后是靠着钟绍京的帮助,桥下那十数根木桩开始缓缓下降,不一会便降至水下。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经过这里,把这机关一转,便可将闸门放下来了?”孙道玄问道。
      “那可如何使得!”孙道玄的每一次问话好似都能将钟绍京那为数不多的头发吓得竖起了,他颤声回道,“要开启这闸门还需一把钥匙,就在那机关下面插着。平日里都是放在阍室内,由阍者负责看管。事发当日,那阍者告假,便找来了那投湖的宫女看管。”
      “出事后你们寻来,这钥匙便是插在这闸门下面的?”
      “正是如此。”
      孙道玄听罢又陷入了沉思,如是说来,想要落下这闸门,就必须得杀掉那值夜的宫女,然后再拿钥匙把这闸门打开方可。这件事势必发生典礼那一日,且是傍晚到第二天凌晨之间。从记录来看,当时在苑中的人,唯有自己是孤身一人,倘若当真没有旁人能作案,那么这离奇的案子又是如何发生的呢?难道真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神都苑,不留下任何痕迹吗?
      正思量之际,公孙雪突然到访,手持一柄绸面团扇,其上的山水还是出自孙道玄之手。只是如今恍如隔世,她不认得他,他亦不敢相认,只客气疏离地行了个礼:“这位阿姊可是有事寻我?”
      “大理寺寺正剑斫锋来了,正在与殿下交谈,听闻瑶池奉在此作法,特遣我来请瑶池奉过去。”
      那剑斫锋果然是耗上自己了,像是唐之婉所说的,他最近出现的频次高得有些惊人,孙道玄瞬间警铃大震,他忖了忖,不大情愿地跟着公孙雪向宿羽台走去。
      剑斫锋正与李隆基闲话,看到孙道玄,他开口道:“敢问瑶池奉,可探出这苑里有什么邪祟?”
      孙道玄张张嘴,刚想编排,又想起唐之婉的劝诫,心想说多错多,最终只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剑斫锋依旧不松口:“瑶池奉也不必欺瞒本官,你查案自有你的能耐,此事又事关你父亲,若有什么发现,大可说出来。”
      公孙雪想起李隆基曾说大理寺或许有奸人的内应,团扇后露出的一双美目,不着痕迹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这剑斫锋年纪轻轻,城府却不浅,孙道玄着实猜不透他这般频繁出现的原因,不知他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奇思妙想,但就算自己不能打消他的疑窦,能搅乱他也不算输。
      想到这里,孙道玄一挑眉,微微仰头,一甩金步摇,煞有介事地反问剑斫锋:“嫌犯不是那孙道玄吗?”
      “方才听临淄王殿下说瑶池奉一直在调查本案,本官以为你会有些不同的见解。”剑斫峰不露声色道。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怕你们大理寺栽赃陷害我阿爷,不得已才开始查这个案子。毕竟最近看我父亲的左军节度使之位眼红的人不少,这次的北冥鱼案便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孙道玄说着,拿起桌上才择的鲜桃,只见清洗得晶莹剔透,连一丝绒毛也看不见,便放心地啃了起来,“昨日你不是还来灵龟阁,说那孙道玄又犯下了新的案子,还请唐二娘子帮你闻什么气味吗?里外里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却这么久都没有抓住凶嫌,不会是有意在包庇他,想让罪名落到我爹头上罢?如此搅乱军心,实非良善之举,剑寺正,你可要掂量清楚啊。”
      听孙道玄如是说,剑斫峰难免不悦,但也看出眼前人依应是故意想激怒自己,便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近来所持这等说辞,来大理寺为令尊说情之人良多,但我大理寺向来只认证物,不看人情。凡本官接手的案子,绝不会包庇,更不会栽赃陷害。瑶池奉若是有证据证明本官包庇,大可以去大理寺弹劾本官。余下无他,再会。”说罢,剑斫峰向李隆基行礼道别,而后便阔步离开了。
      剩下李隆基、公孙雪与钟绍京三人,都没有言语,亭中只剩下孙道玄啃桃的清脆声响,显得有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雪移开团扇,方想开口,便被李隆基抢了先,只听他沉声问道:“至柔,依你之见,难道放出北冥鱼的凶嫌当真是孙道玄吗?本王总觉得,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孙道玄本只是依唐之婉所说,贯彻瑶池奉应有之立场,此时听李隆基这般问,他忽然有些不痛快,挑眉连声反诘道:“殿下何以这样问?大理寺白纸黑字的通缉令,写的明明白白。方才钟总监带我去闸门处看过了,根据现场的证据、众人的证词与宫门处的记档来看,有犯案嫌疑的确实只有孙道玄。抑或说,难道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还是说,难道殿下与孙道玄有旧吗?若是素昧平生,殿下又为何如此相信他?”
      公孙雪微微蹙眉,看着正发问的少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奇怪,纤瘦的身体里像是涌动着一些不和谐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是在跟李隆基打别扭一般。
      孙道玄心里自然是别扭的,他的父母当年为了李隆基的父母而死,而李隆基却表现得像是丝毫不知道此事一般,对五年前来洛阳的自己不闻不问。甚至明明知晓公孙雪是他的义姐,也从未提及过当年事。那么如今李隆基为何又如此笃定地认为自己不是此案的凶嫌?毕竟一个无家无口,身负冤案的绝望之人,做出什么样极端的事都没什么稀奇。
      孙道玄想要知道,在李隆基的心中,当年的牺牲究竟有几多分量,而他的信任是否又是临时起意,能否经得起推敲与时间?
      李隆基默了默,嘴角泛起了一丝浅笑:“本王没有任何证据,但本王相信孙道玄是清白的。至柔,此事还未到说的时候,但事情所牵涉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本王希望你能尽快帮助洗清孙道玄的冤屈,解除对他的通缉。”
      见李隆基仍是一副隐忍不肯说的模样,孙道玄冷然一笑:“殿下说这话,难道不怕被当作嫌犯的同党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公孙雪愤愤打断了孙道玄,“无凭无据,竟敢妄议郡王?”
      孙道玄没有应声,目光冷沉。
      李隆基倒似未介怀,挥挥手示意孙道玄可以先行离开。孙道玄便也不多逗留,叉手一礼,起身便走。
      “殿下……”公孙雪璀如星辰的眼眸中满是担忧,“若那瑶池奉为了救自己父亲,去大理寺那里……”
      “不至于,”李隆基依旧不以为意,“本王与至柔相识不短,至柔有她的坚持,眼下她恐怕是太过忧虑她父亲才会有些失态,你不必太过担心。”
      公孙雪见劝不动李隆基,便也不再强劝。本期待着能为孙道玄翻案,未料到事情竟朝向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公孙雪难掩失望之余,心中的疑虑又增多了几分。

第十二章 伯劳飞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