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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草木知冰[2/2页]

解连环 满碧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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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身,命人套了车就出门追到了此处。
      唐之婉见祖父误会,担心他的病势,哭笑不得,低声对剑斫锋道:“你快解释解释啊,我祖父要误会了!”
      但那剑斫峰却不性命之忧。公孙雪急急地穿越重檐,飞身欲往糠城,跃过两重角楼,她忽然脚步一滞,衣摆飞落,孤影照残月,思绪回转,心道这会不会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毕竟上一次,那厮便设计让自己刺杀薛至柔,是否存在一种可能,一旦她离开后,无常会便要派人除去薛至柔?
      灵龟阁书房内,孙道玄早已哈欠连天,但那薛至柔一直在抠东摸西不知寻着什么,未几又翻出了占风杖,连整带修,令他无法睡觉,只能随手翻看桌上的《乙巳占》,哪知却越看越困,脑袋快要掉在桌上。
      忽然间,二楼木窗传来一阵敲击声,两人皆惊,孙道玄一把握住那小狼毫,还未起身,便听公孙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瑶池奉,婢有要事求见……”
      这位大美人影卫平素里总是一副冷然沉定的模样,也不知何事驱使,竟令她急到弄瓦翻窗。薛至柔见孙道玄回头望着她,便微微点了点头。孙道玄这边上前撑起了支摘窗,公孙雪一个鱼跃进了房来,带来丝缕清风。
      薛至柔见她仍未喘匀气,递上一盏温茶:“阿姊匆忙来寻我,可是有何要紧事?”
      公孙雪心急如焚,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顿了又顿,方措辞道:“不瞒瑶池奉,婢自幼遭亲生父母遗弃,幸得一位老母收养。老母如今双目失明,正住在糠城的一处宅院里。”
      “那只怕生活多有不便,阿姊可是要去照顾她?”
      “若只是这等小事,婢便不来叨扰瑶池奉了。”公孙雪嘴角含着一抹笑,细看来却满是苦涩,仿若黄连绽出的花,“实不相瞒,婢与她并非寻常的养母与养女,我们都曾先后在一个叫无常会的隐秘组织中……做过刺客……”
      本以为薛至柔会惊讶,或者听到无常会的名号会表现出几丝畏惧,不想她面色如常,只是认真听着自己说话,公孙雪便继续说道:“彼时婢受人蒙蔽,曾错杀无辜。承蒙殿下不弃,将婢从那阿鼻地狱似的地方捞出来。婢便斩断了与过往之人的诸多牵扯,一心只想辅佐殿下。可我老母便没有这般幸运,几十年来,她一直隐姓埋名,一边躲避无常会的灭口,一边还要防备仇家的追杀。就在方才,我在无常会时的一位故人来寻,称会中第一的刺客‘渔人已被派出行刺我老母,为保她性命无虞,我急需返回糠城戍卫老母身侧,却又担心此为调虎离山之计,会有人对瑶池奉不利。且临淄王殿下此前曾下令:暗天务必守在瑶池奉身侧。我等影卫,刀头舔血,讲求信义,决不能背弃恩主。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恳请瑶池奉为婢指一条明路!”说罢,公孙雪躬身长揖,凸白的指节颤抖不止。
      薛至柔忙将她扶起,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此事看似棘手,实则不然。敢问阿姊……究竟是为何会被临淄王勒令守在我身侧,护我周全的?”
      “是因为,瑶池奉那日在糠城遇袭……”公孙雪喃喃说着,抬眼对上了薛至柔那双精明似鬼的双眸,突然明白她话里有话。
      以她的见微知著,只怕早已知晓那日在糠城是公孙雪袭击了自己,而她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是在等着公孙雪主动承认。毕竟自己坦承过错和由人揭发,意义截然不同。公孙雪面色瞬间煞白,她解下腰间的腰牌与佩剑,双双放在地上,叉手道:“此事乃婢一人所为,与其他人尽皆无关,所有罪责公孙雪愿一力……”
      薛至柔打断了公孙雪的认罪,含笑摇手道:“事情紧急,阿姊先不必说这些。我有些疑惑,想要请阿姊解答:阿姊虽特立独行,但能受殿下青眼,定是个有大义之人。我薛至柔与你无冤无仇,却你对我下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得知阿姊的养母便住在糠城,想来……阿姊定是误会了我要对阿姊的养母不利,这才对我下手。不知我说的对吗?”大风小说
      公孙雪惊讶之色更甚,望向孙道玄。孙道玄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将一切和盘托出。公孙雪定了定神,娓娓说道:“诚如瑶池奉所料。那日婢从某位故人处得知,瑶池奉母亲樊夫人的恩师李淳风当年之死,乃是老母年轻时所为。我虽不识瑶池奉,却也听说过瑶池奉之父薛将军一直为黄冠子之死耿耿于怀,薛家势大,并非我们可以抗衡。我震惊非常,恰巧见瑶池奉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老母的院墙外。我担心瑶池奉乃是知晓了当年之事,前来索命,情急之下便冲动下手,令瑶池奉受如此重的伤。如今若说懊悔,可能瑶池奉会觉得婢虚情假意。瑶池奉信也好,不信也罢,若取婢性命,婢绝无半个不字,只是恳请瑶池奉宽限我几日,让我为我老母,挡下最后一劫……”
      薛至柔没有即刻回话,而是转身走到书架旁,打开装有占风杖的匣子,取出一封帛书,递向公孙雪:“阿姊不必这般说。当年之事,我们不曾亲历,又怎会知晓实情?说来也巧,正是因为阿姊那日行刺于我,劈开了这占风杖,反倒令我从杖柄暗槽中发现了这帛书,乃师尊李淳风生前亲笔。阿姊且看。”
      原来那占风杖竟然是空心的,里面还塞了一封帛书?公孙雪诧异接过,但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的小字:
      “后慧者小儿见信,便可证明贫道此生所算皆无遗漏。不知尔等可曾寻过贫道,亲眷诸徒,得知贫道死讯,多会伤心,甚至可能因贫道之死耿耿多年。但人之一生,蜉蝣一瞬,得大道,既无憾。尔等皆当因我欢欣,切勿做小儿哭嚎之举。而贫道肉身之灭,乃是因为演算出大限将至,便独自去终南山选定之福地,等大限之至。不想亦有蠢笨贼人,花钱买刺客,欲取贫道性命。”
      公孙雪看到这里,脑中浮现出年轻的阿母仗剑前往终南山,看到一位慈眉善目天师的画面,她唇齿忍不住开始发抖,将左手握拳放在口边,双眼却不曾离开那帛书一瞬:
      “孰料那刺客竟是个毛丫头,看年岁比贫道的小徒樊氏还要小些。她不知怎的,亦难对贫道下杀手,甚至还出门帮贫道捡了几日的柴草。贫道知晓她若无法复命,便会被无常会处死。贫道本就是将死之人,何惧之有?何苦要难为一个孩子?便干脆与她点明,说服她,不消她动手,只需看着贫道羽化,再将贫道殓葬,事后说是她杀的便好。贫道何时绝命,天已注定,后世若有徒子徒孙想要报仇,则是绝无必要。尔等先师已择绝佳之期,生而无憾,死亦得所,绝妙,切记!李淳风终南山绝笔。”
      公孙雪脑中浮现出一个虚弱却又爱玩笑的绝慧老者,似笑非笑地说完这一席话,何等的大智大仁,惹得她眼眶发红,半晌回不过神。
      薛至柔缓缓站起身,行至公孙雪身侧,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宽慰。惹得那公孙雪更加愧悔,躬身揖道:“黄冠子与樊夫人师徒大仁,护我老母义弟,此等大恩,公孙雪没齿难忘!今后愿为临淄王与薛氏一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其实阿姊不必担心我,”薛至柔笑道,“阿娘去汉中前已给我在洛阳留了影卫,如今阿姊还是保护老夫人要紧,快出发罢!”
      公孙雪冷若冰霜的眼眸里冰皮始解,终于流动出几丝暖意,她不再犹疑,转身出房门,两个团身上了树,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旁的孙道玄终于能捧起那帛书仔细端详。可片刻之后,他忽然道:“等等,这帛书还有机巧!”
      薛至柔闻声一愣,立即跑回到孙道玄身侧问:“什么机巧?”
      孙道玄将帛书放在蜡烛旁,指着密密麻麻字体下方的空白处,对薛至柔道解释:“此处有白色颜料书写过的痕迹,说明下面空白处应当还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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