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就怕对方不仅有天赋还更努力，别说自己一直没机会，机会永远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有准备的人没有一刻不在进步。
谢明珩将这几页纸码好，从头再过目一遍后，便拿起桌上的洋火把它们都点着了。
郭诚义看它们燃成灰烬，被倒进纸篓，好奇地问谢明珩：“辛辛苦苦写了这么多页，不留着吗？”
谢明珩却道：“这怎么能留着？留着就是个隐患。”郭诚义或许觉得他想留作纪念，但是谢明珩知道，不该留的东西千万不能留，“我写过，就都刻在脑子里了，及时反思，吸取经验教训，以求下次尽善尽美。”末了，他又说，“不过，我还是期待永远没有下次。”
郭诚义怔了怔，才明白他后一句话的意思，又心想小谢已经见了黄孝义，可见科长是有意要栽培他，当然，怀着这样一颗赤城之心的青年才俊能得到重用，想必人人都会喜闻乐见，转而对比自己，唯剩下一声喟叹。
谢明珩的效率是极高的，一早上就把报告写完了，两份都交上去之后，他回办公室取了点定西，又叫上郭诚义，“郭大哥，陪我去见个人。”
刑讯科大牢里，李超正蓬头垢面地和几个人关在一块儿，不过他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抖啊抖，跟别人隔得老远。
谢明珩之前和蒋飞打过招呼，所以当他说要提审李超时，守门的立马就打开牢门，把李超揪出来了。此时的李超已经形如一块破布，任人拎来扔去，早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刑讯科的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关一天都要疯。这几天李超不停看着有人被拖走，有的还能被拖回来，只是每次都更加不成人形，有的却再也没回来，耳边不停能听到鞭挞和哀嚎的声音，那声音惨得如同索命的冤魂，而他一想到自己不知哪天也要有这么一遭，每每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身上有几处伤已经溃烂发炎，人也在发着低烧，总是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生不如死，但是相比身体上的压力，更大的还是心理上的压力。
而谢明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审讯室里，他在李超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等着李超缓缓抬头。
李超吃力地往上看，看到了一双军靴包裹的长腿，再往上，是武装带收紧的劲腰，直到仰起头，才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长官……”倏的，他暗淡无神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抹光亮。
怎么说，毕竟他在谢明珩这里没有吃过苦，而谢明珩对他的态度也还算客气。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样的谢明珩给他的感觉不再平易近人，而是俨然不可忤逆的威严。
“李超，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谢明珩首先发话。
李超的反应迟钝，愣了一下才摇头，“不、不知道……”
谢明珩蹲下来，手腕随意搭在膝盖上，眼神里那点刻意的惋惜还夹杂着玩味，“我来通知你，你要死了。”
这句话宛如一道魔咒，直接击溃了走在悬崖边的李超。只见他嘴唇颤了颤，目光呆滞地向后坐倒，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口中反复呢喃着，目光在沾满血污的地上游移，肩膀一点点垮了下去。
死，自然是他最有可能的结局，一个他早就已经想到的结局，但是当真正有人为他做死亡宣告时，他仍然不能接受。
之所以无法接受，是因为他还有很多东西——儿子女儿、爹娘老婆，还有钱、地位、房子、情人，可是只要一死，这些东西就都没了！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没有罪，或者罪不至死，他不甘，不甘！
李超的脑袋嗡的一声，猛然变得吵闹不堪，无数个声音在油锅里煎炸，最后汇聚成一道声音：他不想死！
他忽然急促地喘着粗气，急急忙忙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抓住谢明珩的手，艰难地祈求：“长官……长官！救救我，救救我吧！您知道我是无辜的呀，不是您审的我嘛？我还不想死啊！再给我一次机会……有没有什么办法，长官，求求您了！”
他用这辈子最卑微的姿态求一条活路，但是谢明珩仍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你一味地求我也没用，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和日本人扯上关系，太多人想要你的命了，我也很难办啊。”
李超磕头的动作一顿，仿佛从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丝转机，“不！不难办，长官，您告诉我有什么办法，任何代价！”他说着说着，又再次痛哭流涕，“我还没活够啊！我只求给个机会重新来过，要我怎样都行啊！”
李超留下的眼泪划过伤口，变成黑的红的血水，郭诚义在一旁也有些看不下去，不过并不是同情他，只是因为恶心。
谢明珩觉得差不多了，这才道：“如果你是诚心改过，我这儿或许还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不过，能不能保你一命，关键还得看你的心有多诚了。”
“您说，您说！”
“很简单，就四个字，破财消灾。”
谢明珩说完，李超立马就明白过来，可是作为一名商人，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本能地以为谢明珩是想圈他钱，想在他死前大捞一笔，至于会不会救他，这个是没有丝毫保证的，他是在赌，再者，把筹码交出去，把命托付给别人的滋味实在难以忍受，所以他看了看谢明珩，犹豫了。
谢明珩知道李超会犹豫，只能说，这个人愚蠢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冷笑道：“我猜，你一定在想，我是在套你的话，卷走你的财产后并不会救你，你该死还是得死，反倒钱也没了。对吧？”谢明珩轻轻地问，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哄人，“可是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真的拿不到你的钱了吗？”
李超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谢明珩道：“李超，你有钱。但是，你觉得就我一个人知道你有钱吗？”他转身朝外指了一圈，“军情处所有人，但凡想弄清楚你李超是谁的，就能把你家底查个底朝天，如今你在蹲大牢，你有钱，知道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吗？”
谢明珩凑近，“抄家，灭口！”
“通敌卖国罪！资敌罪！你搭上了不该搭的人，就是汉奸走狗，代价就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你不得好死，你家里人也不能幸免。
军情处会榨光你的全部价值，你的命才值几个钱？
一文不值。
把你弄死了再取你的财，难道不是更省事？”
谢明珩看着李超的反应，其实这时李超已经彻底改变了主意。
他懂是什么意思了，也彻底认清了自己究竟是什么处境，到头来钱算什么，他愿意倾家荡产买自己一条命。
不过谢明珩还是接着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以为，每天被拖走却没有被拖回来的人，犯的真的是死罪吗？不，他们或许不该死，但是他们有钱没势，所以命就到头了。”
“可是你看你，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牌输没了。你以前还有杜先生可以依靠，现在呢，杜先生巴不得把你这个败他面子的害虫除之而后快。你倒是说说，就你这点钱，能不能打动他？”
既然李超第一看重命，其次看重钱，那么谢明珩就要让他明白自己是有多愚蠢，军情处多的是人既没命又没钱，能用钱买命是恩赐，要想活命求阎王也不管用，只能求他谢明珩。
第31章 收拾收尾(四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