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融化了积雪,冰水淌过屋顶的沟壑,至屋檐,倾泻下千条银线,屋子里桌上摆着一碟梅干,天青色的小碟儿,绫台捻起一块梅干,修得很好看的指甲,染作浅浅的紫色。“女儿啊!”阮父的声音闯进来,绫台仿佛遭了雷劈,丢掉手里的的梅干,慌忙把手藏到身后。
然后她愣了一下,再次捻起梅干,从容地放入口中。阮父从外面走进来,绫台恼怒地说道:“青天白日的,你在这儿鬼吼鬼叫,是想吓死哪个?”
“哎,你听我说,”阮父急慌慌说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绫台懒洋洋地问道。
阮父道:“这前几日,王善伦和李二公子不是才刚见过面嘛,可是这两人见过面后,针对魏家的行动反而停滞了,王善伦按兵不动,李二公子那边也没了动静。这也就罢了。可是眼下又有消息说,李二公子要和魏果见面,还说北面的周衡官要出面为他们调停,这可不是出大事了吗?”
“不出意料之事罢了,”绫台有气无力说道:“青晋四大将,虎威、烈扬、忠武、荡寇各掌一方兵权,只听从任有道一人调遣。纵然这位李二公子是李睿渊的亲儿子,在这青晋之地说话也不一定管用,站在他这边的王善伦,手下固然是兵强将勇,然而以一敌三,终究是痴人说梦。魏家经营此地多年,忠武、荡寇两处兵权皆在他之掌握,就算是现今忠武将军冯如海手下兵力已大大折损,想要对付魏家也非易事。何况还有一个烈扬将军周衡官在北方观望,等着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无论当日一会,李二公子和王善伦是否真的不欢而散,李二公子对魏家采取和谈,都不是令人意外的策略。”
阮父道:“那咱们要怎么出招?”
绫台蹙眉道:“我没心思管这些事请!”
阮父讶异道:“你不想管这件事?”
“我说过了我不想管,”绫台露出厌恶的神色道:“你不要逼我。”
“哎,不是,”阮父急忙追问道:“你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发愁?”
“不是。”绫台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染上了另一段忧愁,道:“是......椰儿......算了,晚些时候,我再去看看她吧。”
“那好吧。”阮父点了点头。
凤凰楼上,红烛摇影,深深帷幕之中,宁椰独对瑶琴,纤纤指尖抚过丝弦,低低吟道:“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吟罢,她忽而长叹一声,喃喃道:“这时节,哪里来落红满径呢?原是我痴心太过。”一语终了,眼角余光一扫,瞥见窗上人影纤纤,宁椰却并不回头,只把琴弦撩拨,起调散淡,渐趋短促,隐不尽愤懑于无言,而后终不能抑,却非呼天抢地,只一腔悲愤宣泄淋漓,情酣意畅,心遂自得,神思远逝,飘飘乎九天之上,浑浑乎九地之下,忘却此身矣,然斯人犹在,情深难舍,神魂忽堕,乍见眼前,中心摇摇,悲如泉涌,弦断曲终,余音啸然。
“你来做什么!”宁椰倒伏琴上,哀泣良久,忽而扬起头来,厉声说道。
“怎么?我竟来不得了?”绫台倚在门口冷笑道:“这儿是我的地方。这屋子是我给你住的;这琴,是我给你弹的;就连你这条命,也是我给的。”
“好!”宁椰站起来道:“你来得,我走得。”
“椰儿!”绫台眉头一蹙道。
“就算我什么都是你给的,就算我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宁椰流着泪道:“我这颗心......总还是自己的!”
绫台平静地倚在门口,以一种极深沉的目光望向她,嘴角带着,不可捉摸的笑。
“我讨厌你这么看着我,”宁椰道:“一直都很讨厌,从前是害怕,现在是厌恶。”
“是吗?”绫台淡淡地笑,垂下眼睛,轻声道:“有件事情,本来想告诉你,但还是......下次吧。”
“你倒是说啊。”宁椰不耐烦地吼道。
“过阵子吧。容我想一想。”绫台说罢,往外走去。
“等一等,”宁椰的声音在发抖:“你是不是......答应让李郎和我在一起了?姐......姐姐......”
绫台回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没关系,”她忽然道:“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总会原谅你的。”
宁椰回到房中,重重思绪涌上心头,她摇了摇脑袋,想把绫台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甩出去,她出了一会儿神,重新回忆起了爱情的甜蜜与苦涩,沉浸其中,辗转难眠,于是在月光下,彻夜徘徊。
黎明的微光浸透层云,青山的轮廓渐渐明朗,青山脚下,冯如海在上山的路口前,犹豫不决,直到日上竿头,仍然下不了决断。
“将军,”冯如海残余部将中的一人道:“属下见将军左右为难,心里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冯如海道。
那部将瞟了一眼四周。
冯如海一扬手道:“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尽管直说。”
“这——”那部将稍加犹豫后,开口道:“将军,如今这青晋之地,又不是只有魏家这一棵大树可以乘凉,那魏家少主,向来不曾礼遇将军,俗话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将军如今吃了败仗,何苦去受那魏果的鸟气。”
冯如海听了这话,长叹一声道:“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回不了头了。”
杳杳钟声自林间升起,深山古刹之中,魏果打完一套太极拳,潇洒利落地收了势。
“少主,”一个劲装少年走进来道:“冯如海将军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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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