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再次见面的时候卡莱绝口不提挣钱的事情。
他的身体健康越来越糟糕，不经意还会发出呻吟，即使这样，卡莱还会花几分钟等在他的游荡路线上，和他的朋友说几句话。
“我和那位聪明的会计先生多谈了几天，他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劳动是可以得到报酬的，不只是面包，还有之外的报酬，我们可以赚钱，明天，我就会和汉弗莱先生提起这事，他有那么多钱，那位慷慨的老爷一定会分给我们些。”
卡莱在之后的几个月一直念叨这事，显然他的要求并没有如意，他变得烦闷，身体有时会发抖，变得和他一样沉默，最后只是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我们真的幸福吗？”
“为什么我们是不一样的？”
后来，卡莱失踪了几天，再次见面时已经变了模样。
卡莱长了个铁皮脑袋，手臂成了铁镐和夹爪，身上流动着机油，由一块二十伏的电池驱动电神经网络，看不到的后背多了一个标牌，上面有序列号还有汉弗莱的签名。
卡莱的声音像一个损坏的风箱，程序化地向朋友报告自己的近况。
“汉弗莱老爷给我换了个身体，他说这是我的工钱，太棒了，我感觉不到病痛，这个身体的确比我原来的身体好用得多，只是有些冷，有点冰。”
卡莱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但是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梦想曾是一块美味的蛋糕，但现在已经变味，被丢到了垃圾桶里。
“我觉得自己活得好糊涂，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的所有物。”
“瞧瞧我这破铜烂铁，你觉得我的身价是多少？”
他回答了，卡莱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冷冰冰的，比自己机械身体发出的声音还要冷。
“二十万。”
“哪有那么多，工人告诉我材料加上组装费只要一千二。”卡莱以为他在安慰自己。
“二十万。”
“……”
“二十万。”
卡莱走到他的面前，仰视那个高大的身影，他还是那么高，就像小时候看他一样高。
“你真的觉得我值那么多吗？一个愚蠢的失去自己身体的傻蛋，能比得上那位汉弗莱的四十分之一。”
“是。”
卡莱喃喃自语。
“只要四十个我就能抵得上汉弗莱，只要四十个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发音器像出故障一样重复。
“也许在你眼中，我们是一样的。我的朋友，如果我将我自己卖给你，以我二十万的身价作为报酬，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我知道我和汉弗莱老爷的差距巨大，但还有一样东西对我们都是公平的。”
“你能给予汉弗莱死亡吗？”
他毫不犹豫。
“不能。”
“等价交换，必须要有四十个你的死亡。”
卡莱笑了起来，用他刺耳的发声器。
“汉弗莱老爷只有一个，但我比他要多得多。”
普罗维登斯矿场不久后发生了暴乱，矿工们四散奔逃，这个地区再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公司，因为一个不可理喻的野兽在觊觎高位者的脑袋，用他可笑的人人二十万理论。不论有无手脚，不论血肉含量，只要有一张嘴，只要能对画像上的某人尖叫，普罗维登斯之狼就会接受你的公平交易。
普罗维登斯在新纪元被很快遗忘。
但普罗维登斯之狼没有。
碎片之网 野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