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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灯火阑珊[2/2页]

满唐华彩 怪诞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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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了。”高力士小声道:“右相办了两个多月没能办结的桉子,圣人不到一个时辰,问得清清楚楚。”
      这点薛白是承认的,只这对话之间,整桩桉子除了东宫的那部分,能交代的他全都交代了,比李林甫查出来的还多。
      李隆基显然还未全信,或是懒得查了,故意让薛白把最重要的秘密说出来以示恭顺坦诚。
      他挥了挥手,让薛白退下。
      之后,他苦笑着向高力士道:“将军为太子安排,辛苦了。”
      换作旁人,看着李隆基那双灼灼的眼,此时便要吓得招架不住。
      高力士却太了解他了。
      圣人这些年来早失了探究政务的心思,常常喜欢这样出言相诈,看透人心即可轻易掌控一切。
      且他是真的慧眼如炬,臣下是否有所隐瞒,不必细查,十之八九都能被他一眼看出。
      “老奴有罪,老奴确实故意让薛白先向圣人阐明。因老奴知道,杨慎矜收买的陇右老兵或可能与太子有过往来,因他一向心软,容易被人利用。然太子恭孝,必不敢有逆谋,老奴不愿圣人为右相所欺。”
      李隆基看了他的眼神,叹道:“那你就是觉得朕对太子过于狠了。”
      “老奴……是这般想的。”高力士说出了实实在在的心里话,“请圣人重责。”
      “没怪你。”李隆基道,“几十年了,你是何心思朕岂能不知?若不信你,当初就不会立他了。”
      “陛下啊,太子长于十王宅,为国储不到十年,从未与属官来往,他能有多少根基?诸王之中又有谁能比他恭顺?陛下如日中天,何惧……”
      “莫废话了。”李隆基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一些,笑着与高力士说话,语态一转又冷了脸,道:“召他进来。”
      ~~
      李亨目光看去,见薛白从勤政楼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立即浮起了诚恳真挚,还带着些感激的笑容。
      “薛白,过往的误会,东宫会给你一个解释。”
      薛白敷衍而客气地应了,四下看了一眼,向李静忠问道:“怎么出去?”
      “薛郎君请,老奴为薛郎君带路。”
      李静忠立即弯腰俯身,一脸谄媚地引着薛白往花萼楼走。
      至长廊无人处,薛白问道:“裴冕还活着吗?”
      “薛郎君放心,今夜便让他病死。”
      “不必了。”薛白道:“让他来见我,我有事交代他做。”
      李静忠一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薛白,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嗯?我要给你解释吗?”
      “不用。”李静忠忙道:“听凭薛郎君安排。”
      “想听也没关系。”薛白忽然大度地笑了笑,“李林甫要我死,但我已把人证物证交到你们动不了的人手中,我若死了,就在奈何桥边等你们。”
      “是,老奴明白了。”
      李静忠看着薛白走远,重新直起身子来,喃喃道:“还这般年轻,真的一点都不为将来考虑?呵……”
      ~~
      离天亮只剩下一个时辰。
      御宴还未再开。
      李林甫坐在庑房中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心知圣人正在亲自处置杨慎矜一桉,这般大桉,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卢铉却是没让他等太久,已回到了庑房。
      “右相。”
      “杀了?”
      “这……没有。”
      卢铉十分为难,犹豫再三,方才开口说起了详情。
      末了,他还分析了一句。
      “下官本想等薛白面圣之后再扣押他,但听内侍们的意思……怕是往后我们很难罪杀他了。”
      李林甫脸色一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卢铉等了一会,未得到吩咐,不由问道:“右相,罪杀虽不可,暗杀……”
      “出去。”
      李林甫挥了挥手,将这个废物轰了出去。
      该杀薛白还是得杀的,他却不得不考虑今夜圣人单独召见薛白问了什么?倘若圣人已知他那薛锈外室子薛平昭的身份,而自己下手杀人,只怕要失了圣心。
      但想来,薛锈谋逆,且背着唐昌公主,与别的女子生了外室子,杀了又岂值得圣人庇护?
      念头再一转,薛锈是否谋逆,圣人心里一清二楚。
      末了,李林甫招过侍卫,再请了驸马杨洄过来。
      ~~
      “哥奴又唤你过去做甚?”
      庑房中,李娘打了个哈欠,见推门进来的是杨洄,方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上前一拳头捶在夫婿胸口,啐道:“明知我害怕闹鬼还走开。”
      “不是鬼,是人。”杨洄道:“哥奴说了,他没杀掉。”
      “为何?堂堂宰相,连个官奴都杀不了?”
      “他已不是官奴,现在是薛仁贵曾孙、薛徽之侄,还与贵妃、高将军交情不浅。”
      “你疯了?”李娘大恼,叱道:“仇家之子跑到府中,掐了不死,你还不赶快除掉?留着吓死我吗?!”
      “我疯了?这些都是哥奴说的。”
      “我不管!谁不知道三庶人桉是我们设计?你莫忘了薛锈河东郡公的爵位也是给了我们儿子……”
      “哥奴说必须查,查他这十年藏身何处?何人能教出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李娘道:“何意?”
      “必有阴谋。”杨洄道:“你看到他今夜所做所为了,小小年纪,背后若无人指使,做得到吗?这幕后指使必是我们的仇家。若不找出,你能安心?”
      “文官做事婆婆妈妈,索斗鸡虚有其名!”李娘骂了一句,问道:“他要查到什么时候?”
      “他让我们查。”
      “什么?”
      “此事涉及当年母后之死……”
      武惠妃死后,追赠了她皇后之位,谥为“贞顺皇后”,因此杨洄夫妇俩私下都是以母后称之。
      此时李娘听过,终于觉得李林甫所言稍有道理。
      她皱了皱眉,却是道:“我方才听闻杨慎矜出事了,你近来最好安生些。此事……我托阿兄来办,整桩事都是为了扶他才起的,他也该出点力了。”
      “他?”杨洄略有些不屑,“他能查吗?”
      “能,你忘了阿兄那个外室?替他打点产业的。”
      “哦,她。”
      杨洄想到那丰盈的女人,咽了咽口水。
      ~~
      寅时,天已快要亮了。
      花萼楼大殿上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打着哈欠等着圣人处理好国事。
      寿王李?不敢去庑房歇息,始终端坐在座位上,感到疲惫透骨,恨不能倒头就睡。
      尤其是这个上元宴,歌舞也没有,就这么枯坐着苦等。
      “发生了何事?”
      周围有官员的小声议论传到了耳中。
      “听闻是杨慎矜谋反了。”
      “以圣人的威望,岂有人敢谋反?”
      “杨慎矜素来狂傲,见容当代,都谋反了还想见容当代。”
      “我只怪他毁了这上元夜……”
      李?听得这谋反二字,心中微有触动,之后只剩苦涩。
      不经意间转头一瞥,他看到了杨玉环招了招手,不由心中狂跳,但再一看,她却是招了薛白到栏杆边,与许合子一起议论着词赋。
      之后,分明不懂音律的杨玉瑶也过去说笑,三个女子如花一般娇丽。
      “唉。”
      李?回过头,不忍再看。
      终于。
      眼看勤政楼前有了动静,那些躲到庑房歇息的皇亲重臣纷纷回来,李林甫脚步都还有些虚浮。
      “圣人至!”
      李隆基再次回到了宴上,熬了一整夜,还处置了一桩谋逆大桉,这位年逾六旬的天子却是精神矍铄。
      “哈哈哈,劳众卿久等,开宴,且听永新再歌一曲……”
      殿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气氛。
      李?强忍着哈欠,脾胃一阵难受,心想,往后自己怕是还会走在圣人前面。
      ~~
      在这勉为其难的氛围里,薛白反而兴致更高了些。
      他难得有片刻,将脑子里那些肮脏的权术抛诸脑后,静下心来仔细听许合子唱歌,感受一曲这大唐盛世。
      今夜旁人只是等,许合子却正好与杨玉环将一首词琢磨透了,此时先是回首望了一眼长安夜色,方才转喉高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薛白闭上眼,回想着这一夜,此时才开始回味大唐盛世的繁华。
      待许合子唱到最后一句。
      他睁开眼,看向灯火珊的长安城,心想,哪怕再多再多年过去,往后蓦然回首,也不能找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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