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开了一个如往昔般春风和煦的笑。
他轻声回答她:“因为你们都是她啊。”
“不!——”何柔嘶声竭力,手捂着双耳凄声控诉:“我们就是我们,我们只是我们!负你的人叫李?S,我是何柔,我是何柔啊!我从来都不是她,我们谁都不是她!”
“对我而言又有何分别?”金隐恻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他抬手抚上何柔的脸,声音极尽温柔疼惜,竟让人有种他们又变回了当初那对恩爱眷侣的错觉。
他轻轻地道:“阿?S……你后悔吗,后悔最后选的他吗?”
何柔一动不动的回望着他,声音破碎,如那场残败的桃花雨:“我从前只觉得自己可怜,短短一生,数不尽的屈辱离恨……可今天见了你,金隐恻,原来你比我更可怜。你比我们每一个李?S都可怜!她尚且还有一世是快乐的,哪怕没有子嗣后人,哪怕所有的恩爱都是拿情义交换——可她尝过幸福的滋味了,死了也无憾了!你呢?”
“我?”金隐恻闷头嗤嗤发笑,道:“我也无憾。世人皆神往的神仙,我做过了;要报的仇,要取的命,我全到手了。人生一世短短数十载,我却多活了两百多年。我哪里亏了?哈哈哈哈……我也无憾,我也无憾了!”
霍无疆远远望着那二人,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何柔和金隐恻的眼睛里,那些沿着眼眶微微涌出的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
姻缘殿的动静引来了值勤的天兵,白寒蝉解释完此间状况,为首的天将一时也为难,上前请示道:“山岚君,这……要不您来拿个主意,否则下官只能去禀明天君了。”
白玉休回身看向霍无疆,霍无疆懂他意思,主动道:“方才山岚君特地将何柔安排在殿外,想必是担心事情还没弄清,何柔与金令君若直接见面,互相都难沉住气,场面只会更加混乱。现在看他二人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在下局外人不该插手,还请神君一管到底,只求不偏不袒,公正处置。”
人是山岚境带来的,局面也只能由他来收拾。白玉休吩咐天将回禀天君,对何柔道:“若心中疑虑皆已消除,那便领你该领的罚,一切恩怨到今日了结。你可有不服?”
服与不服都没法再改写任何,何柔无怨无尤,淡淡的笑了一声:“我已是个死人,留着这副魂魄修了个虚身,过后也不想再转世投胎。你说你们要罚我,我认。但我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能怎么罚我?”
“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逃脱罪责不成?”白澜舟以为她要翻供,急着抢白道。
“澜舟你别急,我看她不是这个意思。”白寒蝉走向何柔,道:“你是魂魄不假,但人界有王法,天族也有天法。你既已不是人,当然不能用王法来处置。至于该怎么处罚……”想了想,回身问白玉休:“君上,要不要弟子请天法令过来?”
“请天法令?”白澜舟第一个皱眉不快:“我看就不用了吧,他要是来了,那光是翻查法典恐怕就得半天的时间,我可不想等了。君上,这邪祟——不对,她是恶灵窟里出来的东西,那就不能叫邪祟,得叫恶灵了。君上,要不我们还是把这只恶灵带回去处置吧?她既然只剩一个虚身,直接将她元神打散,魂魄飞灰湮灭,不就算是惩罚了?”
“等、等一下——”霍无疆抢步出列,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元神打散,魂魄飞灰湮灭?这会不会太……好像也不能说罚得太重。广陵那几个新娘还尸骨未寒,就算一命抵一命也没占便宜。”说到这里,转身去看何柔:“怎么说呢,我……我其实也有责任。当时就该劝住你,见你有复仇的端倪就该一管到底,不该放你出暗夜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了。”何柔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你我本是两条路上的人,托你的福,我出了那片地狱火海,后面的路难道还要你扶着走每一程?霍无疆,这世上好人很多,坏人也不少,你我吃过的苦该教会我们一些道理了。我今天愿意跟他们回去受罚,自愿献出魂魄,从此灰飞烟灭。我不留恋这人世间了,但我盼你还能在这世间自在一生,再无磨难。”
一场爱恨,横跨几世,累及几人,最终连个赢家都找不出来。该哭,还是笑?
报信的仙使来传天君御令,姻缘令渎职失格,残害生灵,罪无可恕,着立即格去仙籍,交天法令按天规惩办。至于亡灵何柔,因在南境犯事,可由山岚境带回处置,无需另报。
下颌上的血迹已经干透,鲜红的血痕一路流经脖颈,蜿蜒醒目,衬得一张本该朗润明秀的脸庞平添了一丝妖冶的破碎。听完了谕旨宣判,金隐恻突然昂首一声大笑,什么话都没再说。
天兵左右两边架着金隐恻离去,行过何柔身侧时,他突然驻足抬眼,以一种似乎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真诚表情看着何柔,说了一句似乎也不应该出自他口的话。
“要恨就恨我一个,别怨她连累了你们。”
天宫各处依旧沐浴在一片金灿灿的朝霞中,这里长年累月都是一派恢弘盛景万物如春。霍无疆两手负后走在最前,腿脚倒还轻快,眼睛也不时四下打量着。白寒蝉将何柔的魂魄收在乾坤袋,白澜舟一脸欲语还休的瞅了好几眼霍无疆,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喂,刚才姻缘令被带走前跟你说了什么?他还拿了个东西给你,拿的什么?”
霍无疆回头瞥他一眼,咧嘴道:“干嘛要告诉你?”
“你——”白澜舟最禁不得吊胃口了,立马上当,跑过去追问道:“你只要告诉我,我、我买好吃的给你吃,行不行?”
“嘿,”霍无疆仰天大笑:“哄小孩儿的把戏你拿来哄我?小澜,你是有多八卦呀,就见不得别人有秘密?”
众人御风下界,白澜舟还是不死心,他刚刚明明看见金隐恻被天兵带走时擦过霍无疆身侧,停下来在他耳朵边说了句什么,还从衣襟里掏了个东西交给他。二人如此神神秘秘,实在离谱诡异。可他要面子,不想跟这个神棍低声下气,只得闷闷不乐的瞪了一眼对方,准备回头再找机会打听。
深秋的泸沽城外湖水清涟,碧波荡漾,岸两边成排的银杏已步入一年中最华美的时节,黄叶漫漫,仿如两条金色的绸带蜿蜒曼妙,目之所及皆浸染在一片金光灿烂的叶海翻涌中。
霍无疆松松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回头,见身后三人神情各异,不约而同的都在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但又明明各怀鬼胎,谁跟谁想的都不一样。
白澜舟么,一定是在想金隐恻到底最后跟我说了什么。
至于白寒蝉,这孩子心思细,估计是在猜“这人究竟什么来头,还能不能给一句实话了”。
而白玉休……嘶,他怎么那样一种眼神看着我?好像要把我浑身上下全扒光似的——呀,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暴露狂躁的隐疾吧?!
后背一阵恶寒爬过,霍无疆原地狠狠打了个哆嗦,赶紧招呼道:“时辰不早了,那个那个,要不在下就在这里与诸位告辞?山水有相逢,不用送了哈!”
“霍公子,”白寒蝉微微顿了一下,问道:“你是要回无极观吗?”
“对啊,”霍无疆冲他笑:“难道换个名字,我就不是无极观的道长了?哎呀寒蝉,你们如果想我了,随时可以去观里找我嘛。不打不相识,大家就算交了这个朋友了,你说呢?”
白寒蝉是觉得这人有趣也有意思,更有许多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好奇,同时对霍无疆也已打消了敌意顾虑,所以心中不免记挂,便多问了几句。时辰确已不早,白寒蝉拱手一礼,返身对师君道:“君上,既然霍公子要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微凉的秋风吹在耳畔,树叶沙沙的响声像一曲最原始的召歌,提醒晚归的旅人找寻回家的路。
白玉休立在风中,漫天银杏在他身旁四周如落雨般飘下,他不眨一眼,就那样静静的望着那个人。
他道:“回家吧。”
第 22 章 血色新娘22(本回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