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撑到极限，银刃剑身在高温的炙烤下一点点变得如血般殷红，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光团冲破噩灵禁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岩夙扑去。
岩夙手撑长剑不肯让自己倒下，那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周遭的空气在这瞬间被烤得炽热如蒸笼。他似乎已经预料到结局，慢慢闭上眼，这一刻脑子里是放空的，空白的，什么都没去想，亦或已什么都想不起来。
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栀花香。
心尖猛地一震，本能的睁开眼皮，岩夙下意识回头，还未看清便被一股力量环住腰背，疾速往旁边飞出去七八丈远，然后天地一阵旋转，他倒在了一片坚实又温热的胸膛里。
与此同时，一柄锋利银刃穿胸而过，从蒙面人后背贯穿心窝，力道之大，将他连人带剑如一根铁钉扎进了一棵三人粗的树干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蒙面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白玉休飞身赶至，霍无疆也吓出半身冷汗，见他安然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道：“你没受伤吧？”
白玉休摇头，目光落在霍无疆的胸口上。
那里往下看去原本已是一片透明，可现在却隐隐闪动着白色的光，光线沿着缺失的躯干一点一点描摹变化，于是，本来已不见了的胸膛和上臂逐渐有了模糊的形状，再继续往下，虽然速度仍旧缓慢，可一点点、再一点点，便有了肘弯，有了小臂，出现了手，渐次成型的腰腹，继续一路往下。
容楼在惊愕的震诧中看到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影，大感意料，张着嘴巴低声念了一句：“怎么是他……”
霍无疆循声望去。
一大片焦裂的、黑乎乎的碎石泥地上，岩夙狼狈地匍匐着跪在那儿。他满身污渍与血渍交相重叠，整张脸由原先不健康的灰白变成了透着潮红的嫣色，发丝凌乱，衣衫脏污，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呆滞的目光直直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那个要取霍无疆和容楼性命的人。
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他胸口好似裂开一口巨大的洞，腥红的鲜血正不住从那个洞里涓涓流出，任凭岩夙如何以手掌去捂、去堵，根本杯水车薪毫无作用。岩夙喘着呼吸不上来的粗气，双手颤得哆嗦，要去摘怀里人的面具，触手碰到一层坚硬的冰冷。
他被这种冷刺激醒了，恍然一个回神，才惊觉自己现在何处。
岩夙张了张唇，想说话，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
白衣人躺在他怀里，安静得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脸上面具已除，露出一张干净的脸，俊雅如秋霜落雨，那上面嘴角边尚有未干的血迹，血色发乌，如同一笔蘸满天青的墨。
仲琨双瞳渐现涣散之色，可面前的这张脸他却熟悉，眉尾微微的带一点弧度的弯，眼若桃花，神采秀润，哪怕是如此长久地不相见，他却一点也没变，还是记忆中初见的模样。
突然一声剧烈的咳嗽，赤红的鲜血从仲琨口角涌出。岩夙回神，慌忙拿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手腕和衣袖全被血渍染红了，入眼一片触目惊心。
岩夙哆嗦着，却固执地继续去擦，嘴里无声念着：“不……不……”
仲琨咬了咬齿关，挣扎着稳住气息，轻轻抬臂，覆住嘴角上那只冰凉的手，攥在掌心里紧了紧，又像怕弄疼了他，不舍得地松开了些，嘴角上扬，扯开个已然面目全非的笑，声音太小了，小到若不把脸低下去凑近了听，便会化进风里被一夕吹散。
他很轻很轻地道：“多……多少……年了。”
岩夙自始至终，目光再未移开过面前这张脸，眼中一片漆黑的沉沦，嘴唇不断张启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拨浪鼓一样木楞楞地摇着头，眼尾的殷红逐渐晕染出眼眶，在脸颊两侧凝结成一团水雾样的流波。
仲琨再次剧烈咳起来，这回不再吐血了，变成涣散的瞳孔逐渐流失掉里头的光。他眼前变幻着不同颜色的黑，没有一束色彩能照进来，这让他感到害怕，下意识伸手去抓什么。岩夙看见了，几乎是在一瞬间把手交了过去，将仲琨的手牢牢握进自己掌间，却还是什么音节都发不出。
仲琨又变得安心了。在感知到那人温度的那刻。
岩夙鼻尖红得像被冻伤了一样，埋着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唇。许久，也或许没有过太久，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杀他们？”
仲琨大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一眨不眨地望着，模样很是认真，好一会儿后似乎醒过神来，想起有人在同自己说话，轻轻笑了一下，道：“自有……缘由。他们……没……没事了。”
第 136 章 泖州归兮10[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