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出嫁了。
对方是朝中九王爷的独子。
听到这个消息,陆凌诩有些微的失神,直到身边的丫鬟举着香炉唤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接过那劳什子,放在书桌一角。
住东院的陆家长子说,他喜欢这种香独有的味道,尤其是在读书时燃上最好。还硬是塞了些给陆凌诩身边的丫鬟巧玉,叮嘱着不要忘了给少爷点上。
指间隐隐作痛,陆凌诩这才发现,焚香的香炉未免太烫了些。
拉过丫鬟巧玉的手放在眼下端详,果然一双白嫩的手都烫伤的不成模样。
“怎么了?焚香难道还要祭手,偏要给烫成这样。”
“这香不易燃,大少爷嘱咐一定要用烈火烤,再用余温燃剩下的部分才能闻得这奇香的妙处。”巧玉面颊绯红,“这样处理过后,香气可几日不散。”
陆凌诩见巧玉如此,也只好作罢,放弃了要丢那炉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破香的念头。
巧玉痴迷于大哥,这件事他也早就清楚。看到一个女子执迷如此,又丝毫不作掩饰,多少有此敬意。说是大哥,实际上那人却姓岳,单名一个酆字,是母亲改嫁带来的孩子。
陆家的大小姐,平时备受家人疼爱,实则是庶出,在家中地位全凭老太太的怜爱。
三子虽是嫡亲,却自幼丧母,成长在大家族的阴霾下,性情清冷,不喜与人接触,打懂事后就一人搬进最偏的一处幽馆,再也不肯出来。
近几日陆府上下张灯结彩,连三少爷的孤馆也难逃劫难。大小姐的婚期将近,家中的人都不得闲着,除了陆酆隔三差五的跑来,连其他平时压根没见过的人也突然跳出来惹他清闲。
当初不合种相思,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少年笑容朗朗,提弦震人心魂。人人嘻笑欢欣,将此地的旧事远远的抛到了脑后。
近几日,总觉得似梦非梦,怎么也不能头脑中的思录清晰些。陆凌诩远远的望着东院那棵高耸的松树,许久,像是终于想通般垂下眼,睡了。
巧玉轻盈的走进屋子,给陆凌诩披上了一件薄衣,轻轻的拾起那人的一缕青丝,嘴角噙着一丝笑,表情却甚为悲凄。
两日后,大小姐出嫁了。
九王府内同样喜气冲天,宾客满席,满座尽是朝中显贵。平日里与世子交好的皇子,将军,将领将其团团围住,不停的灌着酒。一旁的王妃与上座主婚的太后窃窃私语,偷偷将一小包药粉交到贴身的侍从手里,叮嘱一番派了出去。
我们终于能抱上孙子啦。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眼中甚至噙着泪。两人本以为自己一番安排,终能得以实现一生夙愿,又岂知一招算错,便将一切都赌输了呢。
陆凌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年纪尚小,娘亲慈眉善目,笑容温婉,还未辞世。同行的表哥牵着他的手,执拗的喊着要娶他为妻。两位夫人掩面窃笑,一一的应着,说好。
那时的陆凌诩体弱多病,总是穿着一身红衣,被装拌成女孩模样。
那个男孩的笑容真好看。他送了很多头花给我,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巧玉。”他呼唤着婢女的名字,想让她把自己的那些饰品翻出来看看。
“巧玉,我的旧匣子哪里去了?就是装了娘珠钗的那只。”陆凌诩看着巧玉的背影,荒张的问。
“少爷是要找珠钗?大少爷,大少爷不是亲自帮你戴在头上了么?”巧玉回过头来,眼角上尽是血泪。她一边哭,一边哀嚎着,“为了,为了大少爷。”
陆凌诩从梦中惊醒,却又落入另一个梦境之中。他隐约记得,大哥给他的香料中被做了手脚。
世子虽然承袭了王位,却因整日花天酒地而让当朝的九王爷甚为头痛。眼看儿子越大却越不成样子,便想到了让其成家的方法。陆府已逝的大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皇姐,府上千金又到适嫁年龄,两家门当户对,一拍即合,就订下了此事。
世子皇甫煜自然心不甘情不愿,虽说名门,怎么也能连面都没见过就取进门吧。谁料被家里的老祖宗给算计了,想毁婚都不成,被凑热闹的狐朋狗友灌了不少酒水后,就被扭送到婚房了。
加了料的酒果然没那么好消受。一夜云雨之后,皇甫煜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隐约能听到门外的闲言碎语,想到昨晚的事,只觉得头部隐隐作痛。
好像记不太清了。皇甫煜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按住发疼的头部,才想起昨晚婚宴的事。
想必躺在身边的这位,就是自己新过门的妻子了。
皇甫煜俯身过去,长发披肩滑下,落在他身下那人赤裸的肩头。感觉到异样的新娘动了动娇躯,将脸扭了过来。
看的人当下吃了一惊。
“巧玉,水。”不知何时,那人已经睁了一双朦胧的双眼看着他。
“巧玉?”世子皱起眉头,女人的名字?“我。”本来皇甫煜打算先聊些自己的事给自己这位“美妻”,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吃了一惊。
“你,你是男人?”那我昨天岂不是。
陆凌诩在半梦半醒间吃了一惊,随即清醒了大半。发现自己并非在往日家中的幽馆,眼前的人也并不是自己的丫鬟巧玉。
陆凌诩坐起身来,用手掌抚住脸部,埋下身去。本来半搭在他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了光滑的背部。
皇甫煜呆愣了些许,盯着陆凌诩的眼光一直没能移开。
“我,我会负责的。”皇甫煜有些颤抖的想去抚那瘦肖的背。
“哼。”一声冷哼止住了他的动作,竟是陆凌诩。
“传闻世子生性风流,玩事不恭,怎么,今日这点小事就吓到了么?”
多少推断了前因后果,陆凌诩只觉的头痛异常,此次自己身陷于此,定与大哥岳酆脱不了干系。
“看够没有。”陆凌诩口气生冷,显然还在气头上。“去打几桶水来,穿上你的衣服滚出去。”
皇甫煜长这么大头次被人骂,还被当下人使唤,心中难免不平,但看了看那人冰冷的目光,还是草草的穿上衣服悻悻的去给夫人烧洗澡水了。
柴房里,一向嚣张拔扈的世子正蹲在灶边老实的烧着热水,时不时的还要傻笑出声,只看着灶台发呆。
王府内早就炸开了锅,各种猜想不径而走,只有九王爷觉得,是儿媳教育有方。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
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
虽然十年未见,但是我保证,以后都会守着你,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太子独自在室内徘徊,有些心急的等候着陆府那边的消息,再过不久,他就能够和分别数十年的青梅竹马双宿双栖,同时还能除掉自己仕途上的眼中钉,岂不快哉。
“不好了,太子殿下,陆大小姐自尽了。”
咯噔一声,太子励手中的明珠便被他捏做了两半。
人算不如天算,这一次,他又算错了。
陆府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本该已经嫁到九王爷府的大小姐于第二日被人发现自缢于闺房之中,这边陆老爷忙遣了人到王府那边去报信,又有就未曾见过一面的下人来报,说是住在幽馆的三少爷已经两日不见踪影了。
陆老爷心中一惊,为了顾及自己这唯一一个儿子的安全,他往日除了将幽馆与外界隔离,更是与其约法三章,要是不得自己的同意,凌诩定是不会私自离开。现在他下落不明,难不成是。
陆老爷想到这里,不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陆府上下,更是毫无章法可言,深居简出的老祖宗只好忍受失孙之痛,出来主持大局。一夜之间,陆府上下变了天。
岳酆此时临危受命,陆府上下皆有他打点。老祖宗深深的叹了口气,拉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孙的手颤颤巍巍的嘱咐:“酆儿啊,这陆家迟早是由你来做主,你妹妹既然已经去了,你一定,一定要把诩儿找回来,否则我陆家,怕是要没了。”
岳酆点点头,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转身就往幽馆去了。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三少爷,我对不起你。
巧玉一人在幽馆中收拾着陆凌诩的东西,准备一早就到九王府上去和自家少爷请罪。哪知收拾到一半,府里就变了天,大小姐突然自杀,连老爷也倒下了。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可是心中对陆凌诩有愧,实在不想就这么离开。
“巧玉。”那人还没进门,巧玉心下就是一惊。是他。
那个他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大少爷,那个害她到如此田地的大少爷。
“你知道。”岳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你知道凌诩到哪里去了吧。”
巧玉晦涩一笑,然后跪倒在地,“在大婚前一晚,被大小姐绑走了。”
岳酆闻此猛的一拍桌子,桌子顿时裂成两半,碎片散落一地,“大小姐?你身为三少爷的贴身婢女,就这么看着她把自己的主子绑走,连报都没报一声!”
“巧玉自知罪孽深重,现在就到九王府给少爷赔罪去。”巧玉抬头看着岳酆,突然话语转变冰冷,“那香料是大少爷给的,药效如何大少爷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岳酆有些崩溃的后退一步,那香料是陆小姐收到的聘礼,她转赠给自己后就硬缠着凌诩收下,虽然知道此香除了能够延寿,副作用却是会让人有些呆傻,但是。
但是,一想到凌诩对自己爱答不理,他就不想让他那么聪明,这个弟弟,如果呆傻些,明明那么。
“大少爷心知肚明,但是大小姐的事我确实不知,大小姐既然已经自缢,那估计昨晚代嫁的,就是凌诩爷少了。”巧玉看着岳酆脸上一脸悔恨的颜色,细声道,“大少爷不用担心,我这去照看三少爷,等两家商量妥了,自然能接三少爷回来。”
巧玉说着,背起包袱,起身出去。
皇甫煜烧好水回来的时候,陆凌诩依旧坐在榻上,没穿衣服,轻薄的锦被随意的搭在身前。
看了一眼床脚的那一摞专门为“太子妃”准备的华贵衣物,他了然的点了点头,丢下水桶便翻箱倒柜的开始找自己以前的衣服出来。
那边陆凌诩也没闲着,慢悠悠的滑进水桶不紧不慢的洗了个澡。
时间上刚好,门外的丫头拍着门,一边暗自偷笑,催促着两位新婚艳儿去给长辈们敬茶请安。
从辈分上讲,陆凌诩应该算是九王爷的侄子,也就是皇甫煜的表弟。不过从爵位上讲,世子取的这位世子妃还比他要高上一阶,见面都是要行礼的。
陆凌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难得正经一会的世子这会儿又顾自烦恼的变成了小孩子,一会儿硬是拉了那套喜服出来,要让他穿上。
陆凌诩不管那人,径自到书桌上写了封信,交到皇甫煜的手里。
“帮我交到令尊手上,他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皇甫煜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对方不耐烦的表情,悻悻的拿着信退出了房间。
九王府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九王爷提前收到陆凌诩写的书信,虽然惊吓过度,但是至少还有些防备,家里老祖宗和王妃突闻此事,王妃当下就晕了过去,等到她缓过神来,家中上下已经一起去新房探究竟了,皇甫煜想着自己说过的自己要负责的话,拦在门前死活不让这帮人去看昨天嫁入府中的到底是何人。九王爷心知肚明,不过看着自己那个劣儿突然性情大变,不觉好笑,淡定的在一旁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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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代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