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办公室就在老板隔壁，办公室的门上方粘贴着一块亚克力的牌子，银灰色的底板，上面雕刻有“志远科技”的logo及几个咖啡色的字，上面用中英文写道：人力资源部。叶子是这个部门的负责人，月薪尚不足六千。
叶子上班的公司在c城中心城区，这里是全市写字楼最集中的地方，地铁四号线就在公司附近不远处。她的办公室约十五六平米大小，坐西向东，东面即是透亮的玻璃落地窗，浅蓝色的窗帘布被卷了起来挂在窗子上方。在一张不足两米长的黄色办公桌后面，是一把黑色办公软椅和两组乳白色的铁皮文件柜。办公桌上摆有一台白色的联想牌电脑和一台白色的佳能牌小型打复印一体机。电脑旁放着一小盆头发倒立的仙人球及一盆长势旺盛得像青春少男似的文竹，约三四十厘米高。在办公桌前面，还摆放着两把黑色网布办公椅。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盆茂盛得如英姿勃发的美男子一样的水芋和一台美的牌立式饮水机，饮水机上面是c城最有名的某品牌桶装水。
这是正午时分，叶子刚吃过中午饭，今天她叫了一份外卖煲仔饭。往日里，她是吃从家里打包带来的午饭。十二点一到，将其放入微波炉中加热后，便取出来像贵妇人般细嚼慢咽地吃了。叶子带的饭是她头一天晚上下班后回家做的。周一到周六，她上午八点半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半是午饭和午休时间。下午下班后，叶子急冲冲骑上电动车回家，路上大约花费半个多小时。一进家门，她就要忙着洗菜做饭，菜是她老婆婆早上送孩子上幼儿园后顺道去菜市场买的。每天午饭后，叶子通常都会像懒洋洋的树袋熊一样靠在椅子上，胸前搭上一条紫色的毛巾被小憩一会。可今天叶子完全没有睡意，她试图闭上眼眯上一会。昨夜，她又是到了凌晨三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清晨六点半不到她就醒了，急忙起床洗漱，匆匆化妆后又忙去厨房给全家人做早餐。吃完早餐，又急急忙忙赶去上班，踩着点一路小跑进了公司，然后打卡上班。每个周，她只有星期天才能休息一天，每天都要像这样马不停蹄的忙碌。唉！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叶子越想心里越难受，开始像个怨妇似的抱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十年前，她遇到了李四，要怪就怪她没有好好珍惜机会。后来虽然嫁给了一个帅气的老公，但他又没有什么能耐，这难道就是造化弄人？
今天，叶子实在太困了，她双眼酸痛发痒，害得她不敢照镜子。其实，根本不用照，她也知道又有了黑眼圈，跟熊猫眼似的。她能想象得到，眼球已充满了血丝，像兔子眼睛一样红。叶子的额头又冒出了几颗青春痘，已经溃脓的，被她挤出了脓包和血水后结了痂，粉底能勉强遮住，但还看得出像斑块一样的痘印。没有溃脓的那两颗，红肿得隐隐作痛，粉底完全遮挡不住，像凸出来的黑痣一样难看。叶子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哀怨地看着窗外。又是蓝得发紫的天，天空不见一丝云，太阳高悬在大楼正上方。炎炎烈日下，大楼向下投射出了矮小肥胖的阴影，这咋看都像她老公的身躯。虽然现实中他并不是这样的——他身高一米八零，身材魁梧，比李四高，比李四帅气很多，但她觉得他有时就是这样的令人恶心——像头臃肿的肥猪。大楼的阴影里，一排排像钢钉一样钉在地上的银杏树下，横七竖八的塞满了像火柴盒一样的各色轿车，又如一幅五彩斑斓、杂乱无章的油画。她好像感觉到，在此时的空气中，四处散发着油画颜料那难闻的松节油味。叶子看不懂油画，她讨厌油画，尤其是抽象画。她甚至还一度觉得，她老公就是一幅彻彻底底用颜料堆砌出来的油画，没有丝毫令她清新欢悦的感觉。
叶子连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会如此讨厌、反感她老公？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与她老公没有半点关系，是李四惹得她不高兴的，她怎能把气撒在她老公身上？可李四也没有错，他都是为了她好，真心真意的。要不然李四才不会与她推心置腹的彻夜长谈，并且对她说他是多么不情愿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也是伤心欲绝的，但又不得不这样做，他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一丁点也不能。
同样，让叶子想起来就作呕的，还有分管她们行政部的副总甲。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矮胖老头子，花白干枯的头发稀疏得像丛野地里的荒草，在风中作垂死挣扎。他时常打着工作的幌子，挺着像猪八戒一样圆滚滚的大油肚，螃蟹似的走进她办公室，没有任何客套，一大屁股坐在椅子上，压得椅子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乱响，叶子感觉这椅子随时都可能会散架。她在心底里默默祈求，但愿有一天这个死胖子一屁股就把椅子给压垮了，然后他往后一仰，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像坨臭狗屎一样粘在上面。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还想打她的主意。每次他来办公室，都会色眯眯地盯着她xiong看，打听她的私生活，和她讲些黄段子，夜里给她发非比寻常的信息，说些让她脸发烫的话，有时也会趁势摸一摸她光溜溜的手。有几次在部门团建活动时，他还趁着酒性对她毛手毛脚的，说他无时无刻不想她，看见她就失魂落魄。“我呸！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叶子想到这些就极其愤怒。还是李四，让她割舍不了。这就是爱，她深爱着这一个让她痴迷陶醉的男人。虽然他不是万人迷，但他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他的每一个毛孔里分泌出来的汗液都夹带着草原雄狮般的野性。
昨夜，叶子给女儿洗完澡后，又给她讲了两个小故事后才将她哄睡。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听着她平缓细微的呼吸声，叶子心满意足。她轻手轻脚起身，踮着脚尖捏手捏脚地离开女儿卧室，走进主卧室卫生间卸了妆，洗漱完毕，换上浅绿色暗花睡衣。紧接着，她敷上保湿面膜后躺下，拿起手机，打开酷狗音乐app，选择喜欢的歌曲播放。悦耳的音乐之声随风飘进了叶子耳朵，然后像数不胜数的神秘小虫子似的，钻进她的血管里，顺着缓缓流动的血液流淌至全身，再传至神经末梢，最后爬出肌肤，游进她每一个细小的毛孔。这感觉和李四在一时有异曲同工之处。
此时，夜色已深，小区里灯火阑珊，幸福的人们沉浸在了宁静和温馨之中。窗外，深蓝的夜空干净得无一片游云，凉风从西边徐徐吹来。月亮从东边远处连绵起伏的朦胧山峦间一步步爬到了城市上空，月光似水幕般倾注在大地，繁忙了一整天的c城慢慢平静了下来。宁静的背后往往蕴藏着火山即将爆发般的巨大能量，这往往也是骤风暴雨突然降临的不祥前兆。
叶子在舒缓音乐的催眠下，忙碌了一整天的疲倦感，像细浪一样悄无声息地拍打着她沉重的双眼，使得她沉沉欲睡。她费劲地抬起手，像卷帘大将一丝不苟地拉开垂幕似的，揭下脸上的面膜，然后关灯闭眼。她正要入眠时，手机滴的一声轻响。这应该是她期待已久的信息，十有八九是李四发来的。想到这，叶子睡意霎时全无，一下来了精神，她一把抓过手机连忙查看信息。果真是李四！
叶子和李四对上暗语后，先互致问候，又各表相思之情，再聊上几句家长里短和工作上的一些琐事。叶子没有感到半点异样，这与他们往日的夜聊几乎一个样。但世上无常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曾预想过很多次，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始料未及的是它会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这么快。
“叶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你说。”
“四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永远都是你的忠实听众。”
“叶儿，你还记得吗？你曾对我说：‘两个相爱的人，如果爱得太满就会流泪，爱意太浓就会沉醉。在爱你的道路上我一直在寻找爱的密码，现在我终于明白，爱到八分最好，爱得太满，我怕会完全失去自我，不能做回自己。爱要恰到好处，爱要适可而止。爱情的美妙之处就是因为它的不完美，而留有遗憾的美。”李四一字不差地把她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叶子的眼窝子忽然一热，万分感动地说：“四儿，我两个多月前说的话，你到现在都还记在心上，我很感动。从来没有谁像你这样在乎我，把我随时装在心里，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叶儿，最近我思考再三，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不能毁了你的幸福。”
“四儿，你对我很好，你的出现带给了我无限的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像少女初恋般开心快乐，你怎么会毁了我的幸福呢？”
“叶儿，我早晚是要离婚的人。”
“四儿，你真要和她离婚吗？为了我吗？”
“叶儿，我不能说是为了你，准确地说是为了我自己。”
“不是为了我？为了你自己？”
“叶儿，请你永远记住，我离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自己的事。”李四连忙澄清说。叶子心里猜想，李四之所以说和她没有关系，是不想让她背负沉重的心里包袱。
“叶儿，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我和她在一起感受不到一点爱，没有一点家的感觉，没有一点温暖，我真的很痛苦。我不希望和一个不在乎我，不爱我的人在一起。我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去寻找爱我的人，在乎我的人。”
“四儿，你真想清楚了？”
“叶儿，是的，我不想做一个在外面既像牛马一样辛苦奔劳的人，在家又像奴隶一样伺候她的人。她一天到晚除了接送孩子外，成天像个无所事事的人似的，什么都不愿干。像洗衣、做饭、洗碗、扫地、拖地这些家务活还非等我下班回家干，可我即使全做了也不得她一声好，还常常被她像呵斥家仆一样吆来喝去。”
“四儿，你的苦楚我都懂，你的心我也懂。”
“叶儿，谢谢你对我的好。”
“四儿，可你想过吗？我不一定是那个能陪伴你到永远的人！虽然我一百万个愿意，做梦都想成为陪伴你的那个人，但我怕我最终还是放不下孩子，辜负了你的真心和真情。”
“叶儿，有你这句话足矣。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也不愿意你为了
第六章 叶子（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