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我已经向他出卖了我自己的灵魂,以后灵魂就该跟着他,而没有了灵魂,我的那具身体也永远不会再苏醒了。
那夜之后,老大把我的身体搬到契约阁的密室,用一种看起来很古老很名贵的冰棺永远封存起来,还帮我把马路中央的一大滩血迹清除了个干净。
那么大的一场车祸,第二天却没有任何报道,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发现除夕夜的那场车祸,包括那个醉驾的货车司机。
我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就好像,我这个人,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
这真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
我跟了老大以后,他帮我加固了灵魂的重量,让我不至于真的被风一吹就跑;还帮我在灵魂上加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就宛如灵魂之外的一层肉体,让我和正常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老大那晚之所以能听到我的愿望,是因为他干的就是这样的营生,他管这些许愿的人叫宿主。宿主有需要时,会先许愿,他听到愿望后,就会引导宿主来到契约阁,之后这些宿主就会出卖自己的某个所有物,以换取自己想要的结果,两者缔结契约后,由老大来满足其愿。
醉生契约阁,因此得名。
而他之所以没有同我缔结契约甚至再确认一遍我的愿望,不仅是因为我在许愿的时候就把自己要出卖的和想要换取的都说完了,更是因为,我是他的第一个宿主……
我问老大:“你活了多少年?”
老大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他刚收集来的一颗石头心:“不记得了,我刚活的时候,嬴政还是个小孩子。”
我掰着手指头思索了很久,觉得他大概活了很多年了。
“那你活了这么久,就没有别的跟班什么的吗?怎么就看中我了?”
我期待着他赞扬我骨骼惊奇或是美貌惊人之类的,结果他说:“我刚活的时候,其实没发现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一直到几十年后,和我同一辈的孙子们都老了,我却还是那个样子,这才发觉自己不老不死。那时候比较蠢,不知道这是一种多牛逼的本事,还被别人当成怪物,我一时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就选择了一个地方沉睡。”
他看了我一眼,轻微地叹口气,像是有些后悔似的:“我睡了很久,你是我醒过来听到的第一个向我许愿的人。”
我想要冲上去掐住他脖子问他叹什么气,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是老大,万一他一生气,跑去密室一刀把我那具看起来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身体捅死了,那我就有点亏了。
因此我只是笑嘻嘻地和他说:“那可不巧了吗?这就是缘分啊,老大。”
往事难回,我这颇为短暂的人生,真正回忆起来好像也就那么些事儿。我望着月亮,想想起码我现在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只为还那份并不是由我的过失导致的巨额赔偿时,觉得这或许,就是命吧。
等到第四个小时、月亮都快在天上打哈欠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给老大打了个电话。
我维持着一贯的标准笑容:“老大,四个小时了。”
老大刻意压低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你想死。”
我一个激灵,立马迅速地挂了电话。
这个让老大在她家待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宿主,是如今音乐界最著名的大提琴手,被誉为“中国杜普蕾”的天才少女,钟棠。
几天前她找到醉生契约阁,说要用她的爱情换一个东西。
我至今都记得去年的除夕夜,只剩一个轻飘飘灵魂的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老大从地上拉起来,继而顶着寒风听他在马路上大致讲了一下他的工作性质和我具体该怎么“跟他混”后,我的鼻涕和眼泪几乎都凝固了。
由于第一次听说这么高深莫测又神秘的组织,我总以为这座契约阁会是一个阴森无比的深林黑洞,再不济也得是个荒野郊区的神秘古堡,但事实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这座所谓的契约阁,是一处高级小区里的一套双层半联排别墅,里外都是很欧式的装潢。从外面看,和正常的别墅没有任何不同,从里面看,和正常的别墅依然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真要细究,那应该只有二楼顶那小半层的阁楼勉强称得上是个密室,因那其中,存放着所有宿主出卖的东西。
而我那具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身体,就是其中最大最有分量的一个。
我们如今的这位宿主钟棠,初初来到这里,也同我一般,打量了一圈契约阁的陈设,带着几分怀疑和不相信。
她倒是和传闻之中表现得一致,戴着一副硕大漆黑的墨镜,整张脸都冷酷得没什么表情,她笔直地站在一楼的客厅,高傲的模样总让我有种我才是宿主的错觉。
“你们这里,什么都可以换吗?”她开口,声音带了三分沙哑。
我本着宿主就是上帝的宗旨,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是的,钟小姐想要换什么?”
她摘下墨镜,眼神之中终于流露出一些看来比较类似于常人的情绪。不,那情绪比常人还要更深切,那样的眼神,分明是满溢的悲伤。
这样一个刚满二十二岁就享誉世界的天才少女,我难以想象她还有什么求不得的事。
她望着我,像是能看穿我心中所思,苦笑了两声,道:“既然如此,那我想要用我的爱情,换取一个人余生的健康平安。”
我点头应了声好,引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去给她倒水的间隙里,掏出手机默默用搜索引擎搜了一下她最近的行程安排——一个月后,她人生的第一次个人公演即将在维也纳举办。
我想,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会在这样的一个时间,选择回国,选择,来到醉生契约阁。
我把水递给她,看着她缓缓道:“那么,你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呢?”
第一章 往事难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