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切入元军包围圈里,企图为贾似道的中军撕破一道逃跑的裂口。
在一千五百名骑兵簇拥下,跟随这支从山顶突然冲击的部队,顺势刺入元军阵内。我近似于嚎叫地大喊着挥兵直扑,心里却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幸亏有大半年山野游历,把自己锻炼得极结实,不然,这种连续的战斗肯定吃不消。
想法刚过,耳边轰然大响被围的贾似道中军,前来救援的国重义部队,看起来如潮水一般汹涌攻击的元军,这三股铁流便在元军大营碰撞,发出惊天动的铿锵轰隆。最先接敌的士兵几乎在刹那间便被铁流吞食,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而至的战士根本不顾忌战友躺倒脚下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踏着,跳跃着,前赴后继发动波浪似的一波接一波的冲锋。无数战旗在狭窄战场里摇晃,弓箭象蝗虫一般遮蔽了天空,火红的炮矢无有间隔地轰鸣,稠密的硝烟合着此起彼伏喷向半空的鲜血,使战场变作昏噩的混沌之地。人马往来穿梭,到处都是呐喊叫杀之声,在长江两岸,近三十万部队来回厮杀,炽烈燃烧的战火中,万千具尸体倒在当场。
潮湿江风挟着血腥吹上岸,一阵比一阵猛,刮过战场吹到人身上,只觉冬日的风竟带着湿漉漉热度,温温吞吞使人难受之极。胯下顽主极速奔驰,将朱红战袍带得猎猎作响,冲刺中厮杀声震耳欲聋,弹丸和箭弩不停从头顶飞过,撩起吱吱的掠空声。我圆睁双眼,牙齿都咬出血来,已忘了生死之念,一刀接着一刀挥舞,只想着尽快冲入阵心,汇合中军后立即撤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谁也不及顾虑身家,便如杀红了眼的疯子般肆无忌旦地砍杀,陈昭忘了自己是台州知府的娇贵公子,尹玉忘了秀才的单薄身子,就连朱溪也在激烈的战场中激荡心神,只知道跟着我冲锋,无休无止地冲锋。护卫我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每支部队都深入敌阵,展开了混乱的大厮杀。
冲进约莫半里距离,我挥刀挡过一柄长枪,便听见南岸响起零落的火炮发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火炮发射声开始密集,一颗颗开花弹不停落下来,也不分敌我,自长江岸堤起,炮火一直延伸到战斗最激的大营深处。只见弹体爆炸,便有三四名人影被炸得凌空飞起,原先位置立即现出空白圆地。
绷紧了的心缓下来,我知道牛富带领的部队巩固了炮兵阵兵,王勇终于空出手,用一百门火炮为对岸的部队开辟撤退通道。虽然时不时会有三两颗炮弹落在我军阵中,造成很大误伤。可这无关紧要,一万三千名新加入战斗的生力军终于冲到贾似道帅旗下,汇合中军残余的四万余人,沿火炮轰炸出的血肉通道开始了疯狂撤退。
这批溃兵终见援军到来,为了活命,尽皆抱着背水一战的决然,反而激起凶狠斗志,立即将元军的包围圈撕开巨大口子,一鼓作气夺下几百艘舰艇,或渡或泅拼命向南岸撤去。
大都督帅旗被战火燎成了焦黄色,弓箭将之射出无数小洞,以赵潜等诸将保护,贾似道便在破烂帅旗下逃往江堤。这时节每个人都慌于逃命,仅有国重义、黄万石还晓得遣军押后,阻滞敌人的追击。我策马奔去,眼前越来越近的贾丞相一脸戚容,受大风吹刮半眯了双眼,几缕斑白头发从头盔里掉出,乱蓬蓬随风直往后飘,以前濯然清亮的眸子象蒙上一层灰,整个人竟显得萎顿之极。向他靠过去,大声叫道:“丞相稍在江边稳一稳,帅旗不慌过江,待将军们稳住阵角,方能保住军队全身而退。”
即便是这当口,仍有奸佞小人拍当朝宰丞的马屁。早就吓破胆子的赵潜闻言之下,脸色泛起惊怒,大骂道:“丞相大人千金之躯,岂能立于危堂?无知小儿想害丞相么,给我滚开去,休挡住了道。”理也不理他,拱手再揖,禀道:“帅旗过江,军心必乱。无人在后面阻截鞑子,敌人于江心处挡住我军却是容易得很。”
贾似道便朝身后望去,那里漫山遍野的元军,呼啸着黑压压的扑了过来,一支支箭矢和巨石不停掉在身侧,已是越追越近。而宋军仅有国重义、黄万石等有数将领,提刀督军,逼迫几千名战士组成押后锋线,试图延缓敌人的追袭。但人心惶惶,那批士兵不断与敌接触,便是不断地后退,全都无心恋战,只想着早点逃回江南。
他转回头,注目于我,薄薄的嘴唇因为紧张,抿出两道尤若刀刻的皱纹,咳了声嗽,以此镇定心神,方才说道:“依你所言,本相在江边等待一刻,队伍大部渡江之后,本相才过江。”还不忘夸奖两句,“徐清见机极明,幸得提醒,本相才不至一错再错。”只把赵潜臊得两颊通红。
我纵马跑开,尽提北洋六千义军,到此时,惟有这批士兵最值得信任。其余宋军一见有生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逃得跟比赛似的,一窝蜂尽冲向江岸。胡应炎与牛富虽然经常闹点别扭,治军却极严,部属不得号令,没一人敢有丝毫动静。我唤来包圭,令他吹响号角,招呼王勇加强火力支援我们的撤退。一面叫来许夫人和陈吊眼,让他们领五百火枪兵先去船上,掩护最后撤出战场的那批部队。又召集剩下的步卒和马军,不多说什么,拨出三尺血迹斑斑的战刀朝前一挥,带领四千多人返身扑向了追击中的元军。
有一百门威力极猛的火炮,有一千五百条杀伤力十足的火枪,还有江边贾似道安排的五千弩手帮助,整个军队的撤退就顺利得多了。元军统帅颜阻止不了困兽犹斗的宋军,督军紧缀后尾,一直追过长江南岸,汇合攻占芜湖大营的索多部队,又将慢慢恢复过来了的宋军赶往珠金沙。
在那里,夏贵正率残余水军抵挡吕文焕的千艘战舰,却已捉襟见肘,吃力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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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