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园子被早早逃跑的主人弃了,没人照看,已经野草丛生,满园荒芜,便是一棵棵桔树,因无人施肥,现在有气无力搭拉着树枝,枝上偶而冒出的稀疏绿叶,却又柔柔弱弱,没有几许早春气息。
横穿香桔园,我站在南墙上向前打量。这里已被阿塔活的一万三千多名元军围了,一面组织进攻,一边忙着构筑营盘,以防我军逃跑。稍远些的地方,西去五十里便是高资,再过一百里距离之后,可怜的赵晋组织一万两千民军,合着守军五千人,共一万七千人踞守雨花台和建康,用此两处阵营相互拱卫,忍受着阿术四万人的攻击。而胡应炎,也学阿术一般不管不顾,丝毫不理睬建康势弱,只是督军进攻太平。趁阿术主力已去建康的空档,他的进攻倒成效显著,现在已将太平前线用火炮和手雷撕得支离破碎,旗下一万五千人兵临太平城下。
阿术、金盔将军、阿塔海、胡应炎、我,几支部队尽都不顾本城,只是一味攻击对方主城,希望抢在对方前头断绝敌人的后路,一举摧毁敌人的巢穴。这是一种疯狂的战术,双方不顾一切,忘记自身安危,惟独咬牙切齿发动猛烈攻势。
而此时,我却站在墙头嘿嘿冷笑。哼哼,旗下将军们都在埋怨我头脑发热,都认为我推测镇江董文炳即将崩溃,因此撤回火炮,收缩全军最为精锐的五千北洋兵,其结果却给自己摆出这样一个难以收拾的场面。
他们知道什么,只不过没交待而已。忍不住又冷笑一声:哼哼,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这些人不懂得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的道理。我不能清清楚楚向他们说明白作战计划,如此一来,难保这批将军不露出马脚,从而使阿塔海和阿术看出我的意图。我懂得孙子兵法的道理,他说:指挥部队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却不让他们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这样想着,掉头向西、北两面看去,那里的形势和阿尔塔守卫的东城差不了多少,同样危急万分。现在黑压压几万元军已攻至墙根底角,竖起云梯,在后方弩兵的掩护下,嘶声呐喊奋力攀上城头,与守军打成一片。稍顷,又被守军拼了命地赶了下去。庚即,城下又组织第二波攻击,重复刚才的动作,高叫着再一次向城墙发起冲击。
元军确实战斗力极其坚韧,不顾城墙根堆积的遍地尸体,只是进攻,不知死活地反复冲锋了七八次之多,攻势没有懈怠,仍旧进行得如火如荼,丝毫不见有半分减弱。我派上城头的守军兵少,经敌人持续不断的冲锋,战死、受伤者益见增多,慢慢便有了动摇之态。
攻击越见猛烈,元军上千具投石机、霹雳球、突火筒将数不清的巨大石块、上百斤重的铁球射上墙头,而后弹入镇子里。这些准头极差的武器,却有大半落在石家坳小镇的民居屋顶上,只听铺天盖地噼噼啪啪响成一片。仅仅两个时辰,镇内近半数民房毁坏殆尽。少数舍不得故土留下的无辜乡亲死伤惨重,活着的人或抱起亲人尸首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着诅咒该死的鞑子;或仓皇出逃,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大街上废墟中东躲西藏,以避过突如其来的炮弹和弓弩。
那批埋伏在民居里的士兵们也被轰了出来,一群群兵士和老百姓们一道站在街道中央,或寻找可靠的地方躲避流矢,或帮着百姓抬扶死伤者,整个场面混乱之极。
一块巨大的炮石远远带着呼啸之声往这边飞来,刹那间已是不足五丈距离。苏墨一把架起我,腾起身子跃向另一边。两人刚刚将脚底触到地面,便看到刚才站立之处,被那巨大炮石击成一个深坑。我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只是暗呼好险。
稍稍平静一下,随即对苏墨说道:“传令,一柱香后全军撤下城墙,自南门强攻突围,往高资而去。”
苏墨应个是,转身跑下城墙。
待我下城之后,飞道长已将骏马顽主牵来,再从他手里接过钢刀,站在南门口朝后看去:四面城墙的大宋守军正如蚁群般仓皇涌了下来,其状真如败下阵来的溃散军队,而埋伏着的尚未出战的战士们则在身后排好了整齐队列,准备随我为这群败军杀出血路。
陈昭纵马奔驰,不待近到身边就大声发喊:“大将军,可以出南门了,元军已攀上城头,再不走便要陷入巷战。”
果如他所言,元军密密麻麻的士兵已出现在东、西、北三面城墙上,正斗志昂扬地顺着我军将士溃逃线路冲杀下来。<
第十八章 重剑无锋(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