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是浮躁还是稳重,眼神是紊乱还是清晰,谈吐是粗糙还是精细,一个人的心理活动、素质、涵养都会通过这些表达出来。
右侧靠前的徐子清端坐马绊脚,整个人静如青松,在山巅上清风里巍然自得,合着小溪流水,恰如其分溶入自然当中,那么惬意,似乎这一刻他在呼吸风,呼吸树,呼吸水,呼吸云的气息,默契而又随意地与大自然做着相融的交流。寒风掠过,他身上那袭伤痕累累的飞翼紫金甲纹丝不动,如山岳般沉静,这个人便显得儒雅而稳健。
又是一个江南的清晨,东方现出一片柔和的鱼肚白,青白的曙光和薄雾交融,将远山近水染上青黛颜色,只可惜凌晨发生在万物萧条的深冬,整个江南冷冷凄凄,再加上眼底下进入得如火如荼战事,这个深冬的清晨直叫人冷得心都结成了冰。
山崖下万千战士进行着冲锋与反冲锋,突破与反突破刀枪的撞击声,尖叫声,悲号声,惨叫声,还有无有停歇的炮火轰鸣声,交织成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敌我双方的战士杀红了眼,用刀,用枪,用戟,用箭,用双手,用牙齿,用一切可以伤敌的东西拼死厮杀,似乎要将对方撕成碎片方能甘心。
刀剑的寒光与淋漓的鲜血交染,炮火与嚎啕一同厮鸣,战场中每一刻发生着瞠目结舌的变化,在眼中便幻出一幅残暴凶狠的图画。
可眼前那人不言不笑,专注地静静望向战场,浑身始终充满着一种令人宁致的安之若素。悄悄地,这种雅静本身的深厚呼之而出,传染到山巅每个人身上。
他突然放下怀里的小萧歌,回头冷冷对哥哥萧吟说道:“你去传令,腾文俊(明教右使)领后军一万人出击,专攻击敌腹胁,尔后分兵自敌群正中左右而去,扰乱其军势。”小男孩萧吟抬头看看这位沉静的大将军,似乎不敢相信会让他传令,稍稍一怔之后,极快明白过来,紧绷小脸颤栗着嗓音回答:“得令!”掉转专为他配的矮马,往山后急奔而去。
这个孩子愉快地跑远了,可我却不明白大将军带他来到凶险的前线作什么,要知道,萧吟不过十五岁,还是半大的孩子。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却迎着他的双眸,大将军对我点点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反应迅速,嗯,这孩子不错。”寒风再袭,把低沉的话语轻轻传入耳内,仔细再看,他已回过头,留下背影给我。
崖下响起剧烈的爆炸,紧接着闪出一连串炽烈火光。白刺刺的光芒中,这道镇定的瘦削人影依旧一动不动,打量战场的目光里显出不可见底的深邃,百战练达的恢弘气度从他身上轻轻漫到自己周围,一丝放松开始于全身游走,这时,我再也不觉得紧张,总算敢正视血雨腥风的战场。
心情轻松起来,雾水沾上眼睑,凝成水滴滑落脸庞,我却从冰凉感觉出一丝热意,哦,我知道,我被他的镇定自若感动了。
陈维维牵动缰绳,驱马靠近了些,这位顽皮性子的俏姑娘也许受战事刺激,再不闹了,静坐马鞍,除了时不时看看我,没了任何吵嚷。
又回头瞧瞧她,竟发现秀气脸庞浮出一丝浅浅的柔柔的笑,仿佛把激烈战场当作了欢快的山岭涧旁,她在当中玩耍,甚至惬意得很。摇摇头,暗自一笑:真是个古灵精灵的姑娘。
不再管她,复将目光移向战场,那里又发生了变化,阿术遣骑兵杀出了一条血路,企图冲锋带给他们重大伤亡的火炮阵地。
火炮阵地位于脚下两百步距离,构筑在雨花台底部。这是建康城西一处制高点,恰如建康之固阙,易守难攻,使元军骑兵不能发挥突驰的长技。
可怜的阿术,以为趁我陷入镇江苦战,可以轻取建康,却没想正中了一石二鸟之计。
德佑二年一月初二,此前我在战斗中渡过了一个残酷的春节,不过如今在全歼了镇江之敌后,不许大军作任何休整,立即尽拔全营返回建康,支援已被打得焦头烂额的建康知府赵晋。
在早前,敌我每支部队皆不顾本城安危,发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猛攻,阿术放弃太平锋线,只打建康,胡应炎有样学样,也不管建康得失,撕毁太平前防,兵临太平城下。因此我再用不着施什么计略,只需一味强攻,尽快结束这次会战。
幸亏有犀利无匹的火炮营依仗,甫一加入建康战斗,立命使我自豪无比的火炮开始轰击,遣手雷队和火枪队押于阵前,再尽出北洋五千精锐,直将阿术打得人仰马翻。
阿术和我军发生接触后才收到情报,这份迟来的情报显示:镇江失陷,落入宋军之手。同时,他的根据地太平正遭受胡应炎围困。
面临的战况顿时窘迫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如何应付突如其来的两百门火炮,不知道怎样叫士兵躲避数量庞大的、威力不让霹雳球的手雷。加之南朝士兵挟大胜余威而来,士气高涨,攻击发动得如火如荼,阿术心中萌生了退意。
便如他从瓜洲撤退一样,这员斩钉截铁的干将,分清形势后毫不恋战,在我军大炮、手雷、火枪的雷霆般攻击下,当机立断,开始挥军撤退。
不过阿术倒霉透顶,竟在撤退途之时误中火炮,炸伤双腿,差点把命丢在了建康。
主帅不支,帅旗倒地,另一名统兵大将金盔将军再也整顿不了撤退中的军队。残军的有序撤退便成了大面积溃逃,士兵们一个个慌不择路,漫山遍野都是他们逃路的狼狈背影。
陈昭上山来问我:“可要编成三军追击?”
我看着敌人放羊似的四处奔窜,再没个阵形,轻轻冷哼两声,说道:“没看见元军样子么?都散乱成这付模样,还用耽搁时间进行整军?以现时人员编制,擂鼓催促各部进击,务必将此部赶过太平。而后,敌人逃过太平,全军不再追击,转而助胡应炎攻城。”
陈昭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听我号令,便抹了一把糊住左眼、已结成块状的血斑,肃然答道:“是,展开追击,助胡应炎取太平!”转过身子,率了部众,拎刀又往前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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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时辰后,许夫人伏在铁匠埠官道左侧的一块巨石下,候着元军溃兵的来临。
她已收到消息,大将军在建康雨花台大胜,击溃阿术,杀敌两万有余,目下正遣军将北兵撵回太平。不过听斥侯说,昭武校尉傅良玉战死,大将军这回动了真怒,命令我等务必
第十八章 重剑无锋 (5)[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