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血流成河啊,这不能比战场上硬碰硬的厮杀。我是小人么,伪君子么?
柳眉儿静静坐在身边,绝不与李玉儿再聊一句,却时不时看看我。此时见我脸上泛起铁青色,眉头紧皱,甚至咬牙切齿,知道我心情败坏到了极点。便绕过案子,拉了文天祥大厅空地处跑去,一边回头冲我说道:“公子,我与文大人为英雄们跳舞助兴吧。”
转首向屋角乐师叫道:“清平调,扬琴,乐起!”
飘飘扬扬的音乐便如波浪一样轻轻在轩里泛漫,高一声低一声有如山涧溪流婉转直下,不时碰在石头上,叮叮铛铛蓦然响起,而后又恢复平坦之势,平平和和温柔流淌。这二人在高低起伏的乐声里袖角飞扬,衣袂翩然,将红烛带得忽忽闪闪,大厅立即明暗不定。
陈宜中对我招招手,待我坐过去,看着在烛光下不时变幻的脸,轻声问道:“前几日太后可召你进宫了?问过任命群官的事么?”
“进宫了,没问过官儿们的事。倒叫下官多去看看小皇帝。”我端起酒迎过去,说道:“丞相大人,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李玉儿又给斟满,尔后偎过来,头靠在臂膀上,便传出一阵阵似麝似麈的淡香。她一动不动听我们说话,静得象小猫一样。
陈宜中又问道:“殿下指挥使韩震就贼伏诛,户部郎官刘伯声受重伤,兵部,礼部,工部,便是枢密院同样从贼授首者众,如此一来朝中席位空缺很多。可国事维艰,三省六部缺不得官员,于此嘛,太皇太后定会命老夫任命大批臣子。”
他拎起酒杯,不敬酒也不自饮,拿手里玩弄,双目炯炯,直盯着杯子里清澈的酒水看,似乎要看出朵花来,一边顺口说道:“你有中意的人么,荐几个吧,老夫看看能安到哪里去。”
拍拍猫一样的李玉儿,我看着在他手里不停转动的酒杯,答道:“子清资历尚浅,还不敢荐人。”
陈宜中手抖了一下,杯子斜倒,滴下几粒水珠。立即有侍儿上前,擦去他手背和桌面上的水渍。
他拾起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又问我:“关于战、和,太后与你相唔时,可有什么想法?”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揣摩圣意么,居然堂而皇之地问我?
裂嘴一笑,呵呵,看来陈宜中已把我当作他的党人了。是啊,贾似道伏诛,朝中就他一枝独秀了,兼得掌管着军队后勤保障,我不投靠他还能投靠谁?
“太皇太后与全太后都找下官谈过,以下官看来,圣意仍在议和上头。贾似道曾说河溯饴伤,国无用度,也是实情。太后们便说,能歇歇就歇歇吧,国家真正支撑不起了。”
“那你的意思呢?”
“下官也以为然。当着太后的面,下官谏言:休兵戈,与民更始,休养生息。”
文天祥与柳眉儿对舞,琵琶悠扬,暗香拂动,将热烈气氛弥漫到整个集芳轩。舞到精彩处,秀王等人齐声道好,纷纷举杯以示赞赏。
陈宜中跟着鼓掌,一边靠过来,说道:“子清在长江屡获大胜,军队势如破竹,沿江连下大城,怎么也这样说,岂不与你所作所为不相符?”
我看也不看他,叫李玉儿起来,为桌子的杯子满上酒,敬了过去,这才回他:“武将的本分当然是浴血沙场,可惟以武行事,不成独夫了么?兵者国之大事,前前后后考虑,下官还是以为休战最妥当。老百姓受苦得久了,国库里空虚得久了,再打下去,只怕多的乱子出来了。”
“哦。那太后们也这样想?”陈宜中一口干了杯中酒,又问道。
“是。”
文天祥已跳得满头大汗,等到舞曲终了,拉着亦是香汗点点的柳眉儿奔回来。
我指着坐回身边的柳眉儿说道:“当时她也在场,呵呵,太皇太后还逗她玩儿来着。”
擦着汗的柳眉儿便问:“怎么,丞相大人和大将军说我的不是么?唉,眉儿舞跳得不好,倒献丑了。”
与陈宜中对视一眼,两人呵呵大笑。陈宜中说道:“姑娘说哪里去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老夫可不敢取笑。不过子清说起太皇太后问他,该和该战,子清答曰‘和,那时你也在场吧。”
柳眉儿飞快地看我一眼,又接过一块白巾擦汗,娇笑说道:“是啊,我家公子说国家打了太久的仗,应该振内政,与民更始了。”
秀王、张世杰、文天祥玩得愉快,也凑过来加入聊天,陈宜中却不问我了,转而谈起诗词书画。
张世杰喝了一大口酒,突然说道:“丞相,贾党已伏法,和战之争再无意义,不知圣上们何日举行朝会,以商定大军出征之事。”
陆秀夫不待陈宜中回话,抢在前面说道:“又来了又来了,北敌有心议和,张大都督怎么还要执意作战,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嫌天下还不够贫瘠?”
摇摇头又说:“大都督没治过民,不晓得人间疾苦,方才固执己见。”
这回轮到秀王抢张世杰的话头,尊贵的王爷嘴角一撇,露出丝对陆秀夫不屑的讥笑,晒道:“大人坦荡君子,怎就拘泥于内政的困境?看看徐子清,在大人所说的困境里拉起义军以援大宋,所领队伍却能屡战屡胜。便可见大人所说的原因并非不可战胜。哼哼,不过惧战的借口罢了。”
话说得毫不客气,陆秀夫泛起怒容,抬头瞪眼,似要立即反驳,过去一时,终低下头来,反复玩弄手中酒杯。身边的歌伎依偎过去,却被他呵斥:“走开。”
大伙儿见战和之争又起,不禁都陷入沉思。我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心想:贾似道主和最急,可经我一劝,反而兴起抵抗的决心。可如今他那一批主张议和的党人败落了,这战和之争犹未消沉下去。
苏墨身边的明月姑娘许是见着轩中气氛太压抑,就唤人换上新热花酒,斟上一杯,小心翼翼劝道:“各位喝酒吧,香酒落肚,万事休休,便不得烦心了。”
没人理她,只我偏过头致意,笑着说:“明月姑娘一朵解语花,这事体却再是烦心也不能休休的。”
这时我与陈宜中凑到一桌,其他人围一圈坐得远。他靠拢过来,对柳眉儿说道:“姑娘先去陪陪苏侠士,老夫与子清再谈两句。”
“子清,朝中主战的臣子很多,人言可畏啊,如他们骂起来,你可受不了的。”
我想都没想,立即答道:“我不避战,不过以战促和,休养生息,再图后起。”
陈宜中恍然大悟,接下话说道:“如此一来便说得过去了。”
突然放声大笑,也不顾秀王等人露出诧异表情,附来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实话说,老夫本意也与圣上一样,起心主和的,这才是老成谋国之策。”
昏暗的烛光下,他自袖笼里伸出手,向左右指指,说道:“不过受秀王、文天祥等人影响,方才支持主战之议。呵呵,今日得子清指点,总算可以用本心说话了。幸甚幸甚,子清助我良多。”
“子清在朝中行走,免不了遇着些麻烦事,便对老夫说吧,定不让你吃亏。知道么,前几日又有御史官跑我府里告你的状,说军中有食菜事主人魔之辈,老夫当即痛责那人,看也不看告诉折子,将他赶出府去。呵呵,子清是国家柱石,老夫必会好好保护,便视若自己子侄辈,一丁点儿委屈也不让你受。”
他笑得灿烂无比,我却在暗骂:贾似道他们果然没说错,陈宜中当真是反复小人,前怕狼后怕虎,墙头草一样的人物。
终于没能忍住,我也悄悄问他一句:“丞相知道弟弟王龠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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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玲珑 (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