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采取的战术是中间突破。几路大军以临安为目的地开拨,除了务必取得的要地外,其他无关紧要的城池能取则取,不能攻克就包围住,阻断该部回援临安即可,绝不拖泥带水。
也许忽必烈和伯颜认为,只要南宋皇城沦陷,即能在政治上促使赵王朝早日垮台,从而打击敌人的抵抗决心,使南宋残部丧失抗战能力,江南战事既能尽快结束。
元朝对宋战争的战场态势是全面压迫。临安皇城所在的江浙道一面靠海,为避开南宋锐利的水军,元军便自陆上三面齐攻:西边四川道,由驻蜀元军进攻各要地,以阻宋军东援;命淮西行省枢密院使合丹攻淮西,淮东都元帅博罗欢等攻淮东,牵制两淮宋军;以建康行省丞相伯颜、平章政事阿术等率领主力,自建康、镇江出发,直趋临安。
伯颜为分宋军兵势,牵制各地宋军入援临安,率军攻扬州,以解除后顾之忧,却被李庭芝和徐清所阻,历四月不得,反损兵折将无数。另命阿里海牙攻湖南,又被宋知州李芾阻于潭州。久攻不下,变动计划,再命阿里海牙率部归中军,仅遣军包围潭州。
德佑二年十月,逼于忽必烈急于灭宋的压力,伯颜不顾扬州未克,建康、太平、安庆军盘踞大量宋军,冒险自镇江分兵三路往南而掠,正式发动对宋的最后一战。
他命宋都带、李恒两名都元帅、汉军万户武秀、张荣率军直取江西,切断南宋东西联系;知建康行省枢密院事阿塔海、行中书省事董文炳负责重兵留驻镇江以防扬州,阻淮东宋军南援;命左丞相阿术率万户张弘范、宋朝降将两浙大都督范文虎等为左路军南下,率舟师经江阴军(今江苏江阴)、许浦(今江苏常熟东北),由东面海路趋临安;参政阿剌罕、四万户总管奥鲁赤、吕文范等为右路军,率步骑自建康经溧阳、广德,由西面包围临安;伯颜亲率右丞阿里海牙之中路军当面强攻,直取常州、逼平江;又调驻守镇江的阿塔海支援,同时节制诸军,以期会师临安。
德佑三年元月二十,伯颜中路军攻克离临安直线距离仅三百余里的湖州,其前锋直抵施家桥;左路军轻取澉浦(今浙江海盐南);右路军攻占独松关;至此时,四十万大军自东、西两面配合中路军呈半月形将临安包围,同时从水陆两路断掉皇城与北方的联系。不但如此,忽必烈再从北方幽州、河北、河南等地调八万大军,沿江南江北惟一的交通线‘真州,增援江南战场。
而整个宋元战场上,四川道受驻蜀元军发动的猛烈攻击,新任四川制置副使、知重庆府事张珏无法奉旨回援临安;湖广道、江西道被宋都带、李恒两名都元帅攻击,受牵制仍然无法回援。至此,因为受元军中路军的当面冲击,临安正北方向的战略缓冲之地几乎没有,便因了各道各府均受攻击,其整个大战场的战略纵深也大为收缩,现在仅余南方温州、台州、福州、泉州等城市作为依托,能够提供后方支援。于此,皇城所受压力巨增。
枢密院给我的任务最为直接。我的右路军直接面对湖州的伯颜。
此时伯颜一部有兵卒十三万,湖州城里驻扎两万,由他亲领,再有一万元军地方绥靖。阿里海牙率三万军,自东路沿东迁、双林、练市一线直逼新市。按我估计,其意图是想攻占钱塘江东北要镇长安,以此接应左路军顺江趋临安。
伯颜再遣唆都率领的三万人,攻湖州西面的梅溪,其意图应该是策应在独松关的阿术之右路军。
还有四万人被阿塔海带领,已正面攻至和平、升山和旧馆,逼迫战略要地施家桥。此部距施家桥仅十二里不到,为最直接的敌人。
作战地图挂在墙上,上面以红线画出鞑子的进攻路线。其十三万人分成四个部分,成一个弓状,阿里海牙和唆都左右两翼舒展前探,中间阿塔海孤军突出,伯颜的湖州城驻军后缩,在后面以作预备队。左右两翼与中间突出部位划出两道弧线,往内凹了进去,凹处没有填补,形成两片空白之地。
往里面缩进去的两处弧线仿佛成了一张血淋淋拉开了的弓,那两个凹点是这张弓最脆弱的弓背这是元军的薄弱环节。我恶狠狠看着那里。
胡应炎站在身侧,说道:“近日情报传来,说文天祥率两万军队已潜至平江,而平江守敌仅一万一千多人。文大人如今只等我军发动进攻,得到掩护,他便能趁虚重夺平江。”
文大人等得心浮气躁了吧。我看着地图上标着‘平江二字的小红点,想到与他临别时的情境。
陈宜中命文天祥早于我们行动,皇室贵族赵时赏极为欣赏文天祥,自动请缨成为其副将,跟着他一同去潜去平江。文天祥在与我告别时,赵时赏因为曾被尹玉拘禁过,还杀了他的亲兵,便躲着不肯与我照面,文天祥的另一名追随者杜浒却当着我埋怨:“现在元兵三道而进,相公以乌合之众万人去迎敌,无异于驱群羊去斗猛虎。”
文天祥便对我苦笑,回头呵斥这著名的游侠儿:“谁都知道如此。但国家一旦有急,征天下兵,竟无一人一骑前往,我深以为恨。所以不自量力,以身赴难,或许天下忠臣义士闻风而起,社稷还可保全。我辈应当身先士卒,杜浒再不可胡说。”
我安慰这两位义胆忠心的英雄,说道:“老师忠义之心天下皆知,无人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子清便也受老师感召才投身行伍的。到了平江,子清担保不让老师和杜侠士去斗猛虎,更不用以身赴难,放心吧,不过月余,子清定给你们一个突袭平江的时机。”
是的,这个时机我马上就要为他们制造出来了。
包圭分开围着我的将军挤进来,禀道:“文大人着急也没用。当面的伯颜有兵卒十三万,而我军仅六万人,这仗一时半会还不敢大打。”
我回头看他一眼,一边在脑子里思索,一边随口说道:“是么,说得那么肯定?”不等他回答,又问:“鞑子左路军情况怎么样?”
包圭走上前,竖起食指点上‘澉浦位置,说道:“阿刺罕扎水军大本营于此,有大小八千艘战舰。”食指慢慢向下滑到右下角,停在‘长安镇方位:“他的左路军在此驻有两万探马赤军和叛将范文武的一万五千军,吕文焕的三万水军也在此。不过,吕文焕本人却被伯颜调到阿术的右路军,似乎是刻意不让他掌持本部水军属下便猜想,伯颜很可能不相信吕文焕。”
不相信吕文焕?这怎么可能。我不以为然的笑笑,驳道:“吕文焕为元朝立下天大功劳,怎会不相信他?我大宋水军实力遥遥领先鞑子。鞑子花了五年时间将襄阳攻陷,得吕文焕投诚,加上原宋将刘整,他们方才具备和宋朝水军抗衡的能力。伯颜理应重用他才是,怎会有不信任的?”
包圭摇了摇头,将头凑到地图面前,手指敲在常州那个小点上,说道:“在这里,吕文焕遭伯颜狠批。大将军不知,属下早在大军出发之前,便派斥侯仔细探过了。据说鞑子攻常州屡屡失手,伯颜在三军统帅例会上痛骂吕文焕,说他现为元朝大官,却身在曹营心在汉,斥他与宋军作战时有网开一面的表现,还将常州困局归罪于他。”
听他说到此,杨二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吕文焕倒也活该,要么不降,要么降了就把奸贼做到底。却一边攻打大宋,又一边羞愧,端的十足伪君子。”说罢了,厌恶地唾一口,表情不屑之极。
张信峰是正规的朝庭将军,一向与来自北洋的杨二不对路,正容说道:“吕文焕世代受大宋国恩,有些羞愧也是应当的。要真说起来,还是咱们大宋对不起他。原先守襄阳时,屡请朝庭救援,却遭贾似道拒绝,结果逼得吕文焕投降。杨将军也别耻笑他,吕文焕的投降还是下属将官逼他做的。”
我心中一动,忙追问包圭:“吕文焕不受伯颜待见还真有其事了?”
“大将军不相信?”包圭无可奈何地笑笑,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伯颜果真防着宋朝叛将吕文焕,根子却出在陆秀夫三月前的议和之际。陆秀夫到伯颜帐内议事时吕文焕也在场,被刚正耿直的陆秀夫当场责骂:“吕将军,你家自父祖以来便受大宋浩荡皇恩,如今怎恬不知耻在此向元称臣?你曾借口贾似道奸相误国,因之投降,现今贾贼已死,你又如何说?”
吕文焕听着指责,面红如血,竟说不出话,良久喃喃说道:“晚了三年啊”两年前正是襄阳沦陷之时,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在沦陷之时贾似道死了,他也不会投降元军了。
这话当着伯颜的面说,可想而之伯颜会如何生气。但伯颜身为建康行省丞相、攻宋的统帅,自非常人可比,听了吕文焕呻吟般的软弱辩解,当时没有一点反应。回头却在三月前的三路大军统帅会议上勃然大怒,当着上百名将军的面斥骂吕文焕:“放肆狂妄的贰臣,大元饶你性命,还以高官委任,哪点对不起你了?竟对垂死的宋朝庭念念不忘,不成你再投降回去?真不怕世人耻笑么?”
包圭终于说完了,探来脑袋笑着问我:“大将军问得这样细切,是有什么想法吧。”
我端一杯茶水喝着,听得这话,立即诧异抬头看他。身材魁梧的包圭双目炯炯,嘴角却诡异的挂起一抹笑容,接着又向我说道:“听说李庭芝将军帐下将领张俊与吕文焕世代交好,如果由他修书一封给吕文焕,属下想,秀王之左路军便会减轻许多压力。”
这人精灵剔透,曾是朝庭的武举人,因此负责斥候队,果然是个浑身消息的主儿。不过问一件事,居然从中猜出我的意图。
赞赏地看着他,那张黑红脸膛神采飞扬,我赞道:“厉害啊,包圭有这本事,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包圭受我表扬倒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低下声音说道:“跟大将军跟得久了,偷学来的。”
闻言哈哈大笑,我从人群中拉出尹玉,也不避人,说道:“大秀才,你书信一封去扬州,托张俊致函吕文焕,请
第四十七章 运筹帷幄[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