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万安。”
在惊诧中终于看清他的模样。这名男子看起来约有三十五岁左右,体格健壮个子挺拔,相貌相当精悍,脸颊及手背游走着一道道泛白刀疤。目光锐利之极,竟让我感到一丝寒意。
这男子绝不是商人或是渔夫,我忍不住猜测起他的来路。男子仿佛看出我的心思,明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姓郑,字虎臣。”
“郑虎臣?”奉朝庭之命拘拿贾似道,史书明载私死贾似道的郑虎臣?
我救了贾似道,郑虎臣便成了可怜的人。
贾似道回临安后,随便借个由头逮捕郑虎臣,逼得他四处潜逃。
他不怨恨我救了贾似道?
我扭头朝四边看看,没有外人,便大声斥他:“大胆狂徒,朝庭的海捕文书仍未取消,你竟敢来见我?”
不得我扶他起来,郑虎臣仍跪着,听到呵斥,身子纹丝不动,神情依旧一片镇定:“大将军非常人,当知郑某之罪乃贾贼构陷。如今郑某敢来见您,便是相信您会理解在下,这付身家由生由死,也就交给大将军了。”
“狂妄,拿话头逼我么,不相信本将军会拿你治罪?哼,骠骑将军本有专擅独断之权,便是立即将你斩了,也是活该。”
“虎臣说过了,您是非常人,今日贾贼已死,虎臣便该有昭雪之日。再者贾贼死于大将军手中,大将军当更明白虎臣之冤。如若大将军当真为难,便是将我杀了剐了,虎臣也罪不及当。”
好个灵牙利齿的东西。低着头恭恭敬敬跪下的郑虎臣,说话中没有半点谦卑的意思,一句一词都在挤兑我。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真是个善辩之徒,难不成他当真不明白是我让贾似道免脱受他之拘的么?转念又一想,干脆问他:“我问你,如何得知今日我会来南湖,总不成会掐指卦卜吧?”
“近日听闻大军连败鞑子,将残余元兵围于嘉兴,当是知道大将军必在此处。虎臣已在此寻将军五日,黄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叫我碰着了。”
原来,郑虎城拘捕贾似道不成,反受贾似道逮捕,一直躲在漳州附近。虽然朝庭在贾似道死后仍未取消逮他的海捕文书,他也抛官去职,但这人却是个忠心赤胆之人,对大宋念念不忘,想为朝庭尽些绵薄之力。
他知道忽必烈曾向全军下达“不杀”之令,限制将士们不得随意杀戮。只不过这个命令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反抗者”不杀。元军为了叫人知道抵抗者会遭到何种下场,以达到杀一儆百之效果,常常屠城,尽杀光城中数万乃至数十万人,其杀人方式之残虐程度让人惨不忍睹。
曾经富庶繁荣的一座座大宋城池,面临着存亡深渊。在忽必烈尚未改国号为大元之时起,宋朝持续承受侵略已有四十年有余。长江以北的大宋城镇一一陷落,而拥兵自重的将领也纷纷投降大元,并且倒戈相向,反过来侵略大宋的江南领土。这些人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贾似道。说什么贾似道扰乱国政、打压将领,所以自己逼上梁山不得已只好投蒙元。一切全为贾似道之过,背叛了国家的众降将自己倒完全无罪。倘若得知贾似道已死的消息,这些降元的将军们,往后不知又会以何来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郑虎臣在江南徘徊,翻山越岭不断朝临安府北方前进,终于在一月前发现路上尘土飞扬,那里几万大军旗帜招展,进军方向同是北方。于是他尾随大军行动,进而发现这支军队的统帅竟是久已闻名的徐大将军。
“那是徐大将军的徐家军!”郑虎臣雀跃不已。
骠骑大将军徐清,以一已之力集结六千义军,先援芜湖,后救扬州,千里转战又回临安。后受朝庭之命,马不停蹄组织防线抵抗攻击临安之元军。这样的事迹在江南大地四面八方散布,各路心怀救国志向的人马纷纷携带武器前来投效。于高官们相继逃离临安,军队亦在失败和投降的交替之下崩溃瓦解,民众的希望和期待几乎全都集中在徐子清以及张世杰、秀王等一干将领身上。
郑虎臣亦是其中之一,他心中的目标也有了着落,在平湖宣誓与叛徒绝不两立,给元军屡屡造成巨大伤亡的徐子清便是能够完成其心愿的目标。这也是其择我而来,并在南湖与我邂逅的原因。
望着那双热情的眼睛,我扶起他高大雄伟的身子,拂去破旧百衲衣上的浮尘,携手并肩徐徐前行,微笑说道:“虎臣受苦了,刚才所言不过场面话,听过即过,别往心里去。你若不嫌弃,先在军中待着,一则杀鞑子以解心头之恨,一则不必东躲西藏,流落乡野,待时机一到,我再向朝庭奏明你的冤情,为你昭雪。嗯,先充作我的副将吧,在身边相互也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郑虎臣憔悴枯黄的脸庞布满惊喜之色,双目圆瞪,似乎不相信大将军这么爽快即答应收留了他。也许他还认为自己戴罪之人会遭责难,没想到我仅仅呵斥两句,便答应收留,这投奔可来得容易之极。
双手抱拳高举,单膝一曲,郑虎臣又拜倒在地,虎目之中竟泛起星零的泪光,“大将军不怕虎臣连累,便谢过大将军收留之恩。知道担心虎臣安危,所以留在身边,但不敢称相互照应。虎臣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便是刀山火海也再所不辞。”
历史上,他本该杀了贾似道,结果却遭朝庭通缉,落难般的四处逃亡,从他身上褛褴破旧的衣赏也可看出其生活艰辛。郑虎臣走投无路时偏逢及时雨,得到当朝大员,声威正如日中天的大将军接纳,怎会不欣喜若狂?
我伸出手去拉他,可那具沉重的身子执着地跪倒在地。
“虎臣起来。”
笑着拉起他,依旧携了手臂,我边走边说:“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悔矣。吾辈便应痛快如斯,虎臣与我道义中人,今后便如兄弟手足般,切切不可再说这些话。”
泪水终于脱眶而出,江湖中餐风宿露半年之久的郑虎臣哽咽出声:“多谢大将军万钧之恩。”
略微劝过他,吩咐飞道人取来两匹马,分别与郑虎臣乘了,便朝大营方向而去。时近黄昏,不敢再让张炎候着了,圣旨能等的么?
第六十一章 辉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