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冷得如同从寒窟深处传上来的。
木则然声音里的委屈很明显:“天问,现在有空告诉我电话号码了吗?”
莫天问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的话什么意思:“艾朗没给你电话?”
“没有啊。”
莫天问肯定知道艾朗的号码,随口就说了出来,然后一句——没事我挂了,就结束了通话。
木则然还没核对呢,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木则然赶紧把刚刚的号码记下来,庆幸自己记性好,不然莫天问说那么快,就说一遍,要是一般人,真是记不住!
看着手机上的十一位号码,木则然深吸了一口气,才拨了出去。
信号音有了,岂料,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木则然眨眨眸子——什么情况?
他猜测,可能是不小心摁错了吧,继续!
谁知道,这一次,还是和上次一样,响了一声就被挂了。
木则然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可他还是安慰自己——又摁错了吧?
深吸一口气,他又拨了第三次。
一声,两声……
木则然心里一喜——这次没被挂断!
刚还雀跃,就听声音消失了,一个冰冷女声传来——您拨打的手机暂时不方便接通你的电话,请稍后再播!
木则然一下把手机甩出去了!
靠!欺人太甚!
木则然气得呼呼的,坐了一会儿,看着安静的手机,一个想法又在脑子里冒了出来——难道艾朗现在有什么事不方便接电话?
如果真是这样,也能原谅!
他伸手,把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来,手指翻飞,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我是木则然,有事,务必回电。
然后,木则然就一直盯着手机看。
铃声暮然响起的时候,木则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抬起来了,以最快的速度接通,他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艾朗?是艾朗吗?”
一阵沉默。
木则然只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良久,耳边才传来那个熟悉的冰冷声音:“有事?”
木则然呼地长出一口气,刚刚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为什么不接电话?”
“陌生号码,我都不接。”
这个解释勉强能接受,可木则然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想起沈竹的话,他心底重新染上了一份莫名的喜悦和期待:“有空吗?我想见一面。”
“没空。”没有客套,艾朗直接拒绝。
“那,你别挂电话,我们就在电话里谈也是一样的。”木则然声音有点急促,对方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好不好?”
不难听出,他声音里有几分乞求的意味。
艾朗却还是声音如常,冰冷淡漠:“你说。”
“你回来,是因为我的手吗?”木则然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高高提着,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又是一阵静默。
“你想多了。”良久,艾朗吐出这几个字,顿了顿,又道:“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木则然的心里瞬间揪紧了,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他还是能想象得到艾朗此时的漠然,但心底最后一份期待还在蠢蠢欲动,他开口:“你不高兴吗?因为看到我和南宇在一起,所以不高兴吗?”
“嗤——”这下,那头极快地传来一声嗤笑,艾朗的声音比之刚刚又冷了几分:“木则然,你不光幼稚,还很无聊。”
嘟嘟,嘟嘟——
木则然捏着手机,良久都维持着那个动作不动。
虽然知道自己的猜测或许只是奢想,但梦境真的被击碎的时候,排山倒海的痛楚超乎了木则然想象得朝他翻涌而来!
活了近三十年,木则然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
就好像自己的心被一个无形的框架无情地挤压着,越收越紧,痛得,连呼吸都无法畅快!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抱着这样的期望,可心里总有不甘,总想亲耳听到他说出那般残忍的话才能作罢!
但他应该怎么办?
无视自己的心?
无视这份可能会被艾朗鄙夷的感情?
他做不到!
他怕自己一颗心送出去会被对方践踏,可这一瞬,更多的,是不甘心!
又或者,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了这么深!
如果说之前还能及时收身的话,那么,听了艾朗刚刚的话,木则然反而在颓废之后有了更高的昂扬斗志!
说他无聊?
幼稚?
好!很好!
那么,他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把艾朗那个直男,彻底给他掰弯!
当然了,如果能顺带拐了他一颗心,就更好了!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得好好谋划谋划。
相比较木则然的雄心勃勃,沈竹明显多了几分踟蹰和不安。
距莫小河扶着腰身,挺着小小河让他看,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莫小河还是不见踪影!
打电话没人接,再打,就关机了。问了木则然,木则然也不知道,直到第三天莫小河还是没回来,沈竹真是急坏了!
好不容易碰到了要出门的莫天问,沈竹连忙走过来:“莫总。”
莫天问脸上的阴沉较之前几天好了许多,至少,许卓在这个城市,能偶尔看到他,对莫天问来说,这种日子稍微有了些生机:“有事?”
“我想问问,小河——您知道小河去哪里了吗?他三天没回来了。”
“他父亲生病住院,他回家了。”
沈竹回过神来的时候,莫天问已经走远了。
沈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要莫小河没事,那就好!
可是,听莫天问这样说,难道两个人不是亲兄弟?
这些事,沈竹从未刻意去追根问底过,之前就说过,他喜欢莫小河,和他的身份家世无关。
所以,突然得了这样一个消息,他很意外。
然后,他去找了木则然。
木则然正在网上查阅资料,听了沈竹的疑问,热心给他讲解。
最后,他说:“小河的父亲病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啊!”
沈竹就是有这意思,可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好像有点怪怪的,听木则然这么一说,立即同意了:“好!”
两个人收拾妥当了,木则然先给莫天问打电话问了莫大海的号码,然后打过去,果然是莫小河接的!
问清了医院地址,两个人开车就去了。
木则然一派从容,沈竹却有些紧张。
如果莫小河问他,你怎么会来,或者说,你来干什么,他怎么回答?
其实就是沈竹多心了,莫小河即使心里确实有疑问,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问出来。
莫大海是脑血栓,幸亏发现得早,才没有什么危险,不像有的病人,四五十岁就成了偏瘫,半身不遂。
莫小河别看平日里玩世不恭,没半点正经,但说起来,他和莫大海肯定是有感情的,两个人经常吵嘴,莫小河也常常把他爸气得半死,但心里,肯定还是以父亲为天的。
总觉得,无论有什么事,都有莫大海替他顶着,他之所以这么逍遥自在,就是觉得什么事都有莫大海在。即使他没承认过,可在他心里,莫大海就是他的支柱。
如今,莫大海轰然倒下了。
莫小河当时真是快吓死了!长这么大,他从来就没体会过这种惊慌失措的心情!莫大海在手术室里的时候,莫小河就守在门外,全身虚脱,一步也动不了!
直到手术灯灭了,医生出来,说病人脱离了危险,莫小河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几天,莫小河算是彻底地尽了一把孝心。
用莫大海的话说,自己病了一场,倒是因祸得福了,就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让莫小河伺候自己!
两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父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彼此都是对方心底最重要的亲人,但莫小河那性子,可真是让莫大海头疼不已。
说起来,莫大海也知道,莫小河如今这德行,追根究底,都是他惯的。
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啊,再说了,即使时光再倒流一次,莫大海还是不会再娶,对莫小河,还是会捧在手心里那样疼。
没办法,他就这一个孩子,他不疼自己孩子,难道去疼别人的?
反正怎么说,这事儿到了现在,莫大海整天乐得嘴巴都合不拢,来看他的那些商业朋友,乍一见他,还以为他这次生病伤到嘴了呢,往日挺严肃的一个人,如今见人就笑,就跟弥勒佛似的。
莫小河就说他:“你可消停一会儿吧!不然嘴巴得抽筋!不知道的以为你抱孙子了呢!”
莫大海也不跟他计较了,本来就觉得自家孩子完美无缺,这会儿更是越看越顺眼,想想自己以前逼着莫小河结婚生孩子的事,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小河啊,爸现在想通了,你还小,你的事,你自己做主。什么孙子不孙子的,你玩够了再说,行不行?”
莫小河高兴得叉起一块苹果塞他爸嘴里,恨不得在他脸上亲一口:“爸,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好过!爸!我可喜欢死你了!”
莫大海生了一场病,发现及时才没有危险,要是发现晚了,这条命可能就没了。就因为这,他算是捡了一条命,鬼门关走了一遭,算是大彻大悟了。
莫小河小时候,和他可亲了,长大了,叛逆了,两个人的关系就有点僵了。现在莫小河屁颠屁颠地伺候他,尽说好听的让他开心,他能不觉得满足吗:“我是你爸,你不喜欢我喜欢谁啊!”
父子俩有说有笑的,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就是这时候,莫大海的手机响了。
这几天,莫大海的所有事情,都是莫小河处理的,包括公司里的事。
医生说了,莫大海要静养。
所以,莫小河这算是接班了。
挂了电话,莫小河脸上有点不自在。
莫大海就问:“谁啊。”
莫小河笑了,又叉苹果给他吃:“两个朋友,说要来看看你。”
莫大海也没多想,但从心底里对莫小河的朋友有些排斥。
从小到大,莫小河倒也没少往家里带朋友,可个个都是流里流气,看着就不正经,他真是喜欢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家儿子在别人眼里,也是不正经的小流氓,但谁不觉得自己儿子好啊!莫大海就是这样的,在他眼里,谁也比不上他儿子!
但他没想到,这次来的这两个人,可真是够靠谱的!
莫大海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一双眼睛毒得很,什么人他一眼看过去,绝对清清楚楚的。
木则然和沈竹一进门,他就觉得眼前一亮。
这两个人,都是很优秀的!
木则然斯文俊雅,一副谦谦君子的迷人模样。
沈竹高大帅气,偏偏还有让人安心的沉稳和忠厚。
相比较,莫大海对沈竹的印象更好一些。
因为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木则然心思比较细腻,而沈竹就是那种忠厚老实的,交朋友么,肯定是沈竹这样的才放心啊!
莫小河竟然有这样的朋友,莫大海觉得甚是欣慰啊!
两个人打了招呼,恭恭敬敬地叫莫叔叔。
莫大海心情好,见了这俩人心情更好了:“快坐快坐,小河,还不拿水果!”
莫小河那目光在沈竹脸上停留了几秒,脆生生地哎了一声,拿起俩苹果,一人一个,塞他们手里。
木则然随意得多,笑着问莫大海身体怎么样,恢复得好不好之类的。
沈竹则有些拘谨,垂眸看着手里的苹果,唇角挂着笑,但不说话。
他想着,如果以后他真的有可能和小河好了,那么现在这样,算不算见家长了?
“沈竹是吧?”莫家长冷不丁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身子立即绷直了:“是,莫叔叔。”
他当过兵,这么多年了,很多习惯一直没改,站得笔直,两只手垂下去,绝对都挨着裤子的中缝。
莫小河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张,可看他那样子,莫小河就想笑。
想笑就笑,莫小河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莫大海瞪了他一眼,这才又看向沈竹:“我家小河啊,不太懂事,平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莫小河不干了:“爸,你怎么说话呢!我哪里不懂事了?”
沈竹笑了,帅气温暖的笑很是能打动人心:“叔叔,小河很懂事的。”
“这孩子!”莫大海又瞪了莫小河一眼,接着冲着沈竹歉意一笑:“看吧,都是我惯的。他懂不懂事,我心里清楚得很……”
莫小河直接把苹果塞他嘴里:“再说我生气了!”
沈竹在呢,莫小河肯定不想让他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夸夸他多好啊,孝顺善良什么的,沈竹听了,肯定能给自己加分的。
莫大海很无奈,但眸子里都是宠溺。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木则然就说让莫大海好好休息,他们就不打扰了。
沈竹真不舍得走,三天没见莫小河,他心里可想呢。之前是担心,晚上都睡不着,就怕自己当时的拒绝伤了莫小河的心。
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莫小河脸上的憔悴,他又心疼了。
莫小河还没说什么呢,莫大海就让莫小河去送送。
出了病房楼,木则然就知趣地撤了,说是到车上去等沈竹。
分别了三天的一对冤家,四目相对,一时竟沉默起来。
最后,竟是沈竹先开口。
沈竹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可莫小河那目光太勾人,看得他心里火热火热的,为了避免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沈竹只能快点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电话,怎么没接?”
莫小河眨巴眨巴妖精似的大眼睛,笑着说:“走得匆忙,忘带了——你打了?”
说完,他还挑挑眉,一个极致妖娆的媚眼就朝着沈竹送过来。
沈竹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喉咙里干得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开口:“嗯,没看见你,有点担心,所以……”
莫小河没多想,也绝对没想到这时候的沈竹其实就是有点表面心迹的意思。
莫小河看来,沈竹这话,就是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立场上说的,也实在是沈竹给他的直男印象太根深蒂固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朝那方面想:“我吓坏了,这几天忙着照顾老爸,也忘了和你们说一声。”
他揣着衣兜靠在墙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去那边住了,你——”
他这话说出来,眸子里的神采黯了黯,那笑里立即有了苦涩滋味:“你结婚的时候,也给我一张请帖吧,好歹,朋友一场。”
沈竹猛然就觉得心里一紧,一股深沉的悸动从胸膛里压抑着出不来,酸涩的滋味却是瞬间涌上心头!
“怎么?不愿意?”莫小河近似轻佻地抬腿,脚尖蹭了蹭沈竹的小腿。
沈竹慌乱地退了一步,低头掩饰内心的苦涩和痛楚——莫小河这话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在他终于打开心结,想进一步的时候,岂料,莫小河残忍地关上了通往他心门的道路。
是天意吗?
注定,他和莫小河有缘无分?
沈竹的沉默让莫小河有些意外,伸手又去戳他的胸膛:“喂,哑巴了?”
沈竹这才抬眸,自嘲地笑了笑:“好,你的话,我记着了。没事,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莫叔叔。”
“我也没空回去,下次来,记得把我的手机带过来,在我房间床上扔着呢。”
沈竹本来就是一句客套话,莫小河都说要放弃他了,他也就没打算再和莫小河有什么来往,但莫小河说了这话,他也不好拒绝了,只能答应了,转身就走。
“见到我哥和他说一声啊,等我爸没事了,我再回去住!”
沈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莫小河耸耸肩,晃着身体回病房了。
莫小河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说什么话都是一时兴起,当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能过后就忘了。
就刚刚那一会儿,之所以说了一句什么结婚送请帖的话,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三番五次的在沈竹面前勾搭诱惑,沈竹都不为所动,再加上莫大海生病,莫小河心里的小惆怅一闪而过,那句话顺着思绪就吐出来了。
他觉得,这句话很正常。
在他看来,沈竹是直男,早晚要结婚的。可是,这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沈竹绝对没有想到的。
那就是,沈竹可以结婚,但莫小河没说他要停止自己的追求啊!
换句话说,如果有机会,即使沈竹结婚了,莫小河也不介意在婚外偷个情啥的!
可怜沈竹怎么可能参得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一腔热血被瞬间浇了个透心凉,再见莫小河的时候,身上又竖起了满满的刺!
六个人之间,似乎都陷入了冷战期。但谁也没想到,一个转机,悄然出现在莫天问身边。
打死莫天问他也没想到有一天离开的许卓会主动回来找他。
003 花痴的莫天问(分别后第一次见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