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乔乐庭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老马被削去了半个脑袋,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盗墓七人组的最后一个人,最终也惨死在这宴阳陵中。
无头的士兵们在解决完老马后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干扰,哐哐蹡蹡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长|枪斧头也落了一地,原本整洁干净的地面凌乱得一塌糊涂。
老马如果在上一层地宫里随着水流去找出口,未尝不能够活着出了这宴阳陵,可最后是贪心害了他,他无法接受自己从宴阳陵中空手而归,以为有了从乔乐庭那里偷来的符纸就能百鬼不侵,所以他大着胆子来到了第六层地宫,可是这一来,便是有去无回。
不等乔乐庭为老马念上一段《往生咒》,那棺椁中忽然响起了一声低咳,声音沙哑,还有些熟悉,原本在石阶下的熊猫突然站了起来,动作灵活地跑到了石阶最上边,站起身两只前爪扒着棺椁的边缘,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向里面张望着。
紧接着它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两个小爪子恹恹地放下了,蹲在棺椁边,歪着脑袋看向了站在石阶下的乔乐庭,似乎是在叫他上去,乔乐庭没有动,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往上走去。
棺椁中的人缓缓坐了起来,乔乐庭隔得太远看得不太清楚,只能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那人的脑后,熊猫又站了起来,不知它哪里来得力气,将那棺椁上的盖子彻底给推了下去。
一个男人从那具棺椁中站起来,走了出来,他站在石阶上低着头俯视脚下的一切,无头的士兵们和惨死的老马,地面上血迹斑斑,带着铁锈的武器躺了一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有些不太高兴,蹲在旁边的熊猫咬着他的袍子,他移开目光顺着石阶向上扫去。
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乔乐庭的身上。
男人的眉头舒展,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狼藉的墓室里瞬间葳蕤生光,头顶的夜明珠摇动了起来,像是散落在漠漠长河中点点滴滴的星光。
他下了石阶,向着乔乐庭走过来。
乔乐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终于看清他了,他长得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看,他有着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眉毛不浓不淡,一笑起来的时候黑色的眸子中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他语文学得不好,语言匮乏得十分厉害,从前他给粉丝直播的时候看到难看的怪物也只会卧槽卧槽地叫着,不过粉丝们看在他脸的份上,也都买账,不管他说什么都能舔下去,所以乔乐庭也没想着把他的语文好好地进修进修。
现在乔乐庭想好好地夸夸他,却不知道该用来形容他的美貌,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浅薄。
男人的脸色苍白,嘴唇稍稍有些发紫,他的身上穿着玄色的长袍,动起来的时候倒也不像是睡了两千多年的人。
他与乔乐庭梦中所见的姬钺有九成相像,只是比梦中的姬钺年纪更大一些,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模样,气质比他梦中的姬钺更沉稳了。
乔乐庭怔在原地,宴阳陵的终极boss醒来了,他该转身就跑的,可是他动不了,只能僵住身体,望着他,好像穿越了无数的时光,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姬钺的脚步越来越快,他踏过亿万的光年,千年时光在他的脚下被悉数粉碎,他走到乔乐庭的身前,微微蹙着眉头,视线落在乔乐庭挺起来的圆滚滚的肚子上,问他:“吾儿怎么胖成这样了?”
“……”乔乐庭低下头也只能看到自己圆圆的肚子,他想起之前在网页上看到的笑话,男网友问女网友现在低头看到什么,女网友回答说肚子,男网友立刻把女网友给拉黑了。
这笑话并不怎么好笑,他现在更是笑不出来,他的耳朵红了红,又想起姬钺刚才叫自己吾儿,他抬头望着姬钺,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辰熹帝死了这么多年,现在出现在他的眼前的应该叫做僵尸吧,可他从来没被僵尸这么友善地对待过,乔乐庭其实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胖着也好看,”姬钺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就是乔乐庭的死死死死忠粉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这话,姬钺伸出手想要碰碰的脸蛋,乔乐庭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姬钺的触碰。
墓室里寂静一片,头顶上的夜明珠摇摇晃晃的,脚底下的影子像是风中的烛火也随着夜明珠晃个不停,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檀木香气,而姬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叫道:“过来,晏晏。”
乔乐庭虽然是打小就缺少父爱,但是这爹也不是能随便认的,一旦姬钺过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那时候自己这个冒牌货不一定落个什么凄惨的下场。
谨慎起见,他学着电视里的模样,对着姬钺俯身拱了拱手,说道:“我来为公子找回一魂一魄的。”
姬钺闻言收回了手,歪了歪脑袋,问他:“一魂一魄?”
乔乐庭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地说了一句:“是。”
姬钺低着头,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微微笑着道,眼中带着乔乐庭看不见的温柔,他问道:“不就在你的身上吗?”
“我?”乔乐庭抬起头指着自己问道。
他的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怎么会在他的身上呢?虽说他直到现在还不清楚一魂一魄该是什么样的,但是如果多了这么点东西,总该让他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吧?不会是他承受不住姬钺的一魂一魄,所以才会突然增肥了一百多斤吧!
“为父……”姬钺还在笑,只是笑着笑着忽然僵了下来,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他的脸上覆了一层哀伤,轻轻叹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走吧,”姬钺没有再说下去,他先一步向石阶下走去,对着乔乐庭说,“为父带你去下面看看。”
乔乐庭打有记忆后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此时听见一人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为父的,还颇觉得稀奇。
他跟在姬钺的身边,偷偷打量着他,他小时候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的,梦中的姬钺确实挺符合他对父亲的幻想,可是现在看着好像还不到三十岁的姬钺,又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收回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头顶的夜明珠中映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光彩变换间,好似又回到了许多许多年以前,姬晏虞穿着灰扑扑的袍子,整天跟在姬钺的身后当个小尾巴。
“叹什么气?”姬钺听了他的叹气声,偏过头看他问道。
“没,没有。”乔乐庭拒不承认。
好在姬钺也没有追问他,仔细看他的脸上,便会发现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眼睛中隐隐约约蒙着一层笑意,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模样,可越是这样乔乐庭越是害怕,这要是被姬钺发现自己不是他的亲儿子,还不得把他的皮给剥了。
熊猫跟在两人的身后,仰着头望着他们两个,两只黑玛瑙般豆子大的小眼睛转来装去,乔乐庭没忍住,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熊猫也没有避开,反而在乔乐庭停手之后还把脑袋往他的手心里蹭,看起来十分享受的模样。
乔乐庭便一直伸着手,与熊猫肉呼呼毛茸茸的小爪子拉在一起,九十九层的石阶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起来忽然变得漫长了起来,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跟在姬钺的身后。
他望着姬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原本以为姬钺应该是被葬在第七层的,可是并没有,那么下面的那一层又是埋着什么呢?
姬钺毕竟是睡了两千多年刚刚醒过来,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下石阶的时候有些摇晃,好像不小心就会一头栽下去。
乔乐庭看了看,最后还是没忍住,放开了国宝的手,熊猫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分手非常不满,对着乔乐庭唧了一声。
乔乐庭拍了它的脑袋权当是安慰,然后上前了一步走到姬钺的身边,伸手扶住了他。姬钺偏过头看他,许久后忽而笑开,眼前的氤氲雾气缓缓蔓延及至整个墓室,又在春光出现的一刹那全部消失,姬钺发出感叹,说:“晏晏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乔乐庭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洁白如玉的石阶,扶着他一步一步小心地向着石阶下面走去,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姬钺的话,他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会惹得他难过,也怕送了自己的小命。
姬钺声音变得嘶哑起来,他捂着嘴咳了两声,乔乐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姬钺走得更慢了,他微微侧过头看着乔乐庭的脸颊,带着苦涩地说道:“为父以为,再也看不到晏晏长大以后的模样了。”
乔乐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哭,他忽然间意识到姬钺之所以会这么说,也许是姬晏虞在比他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又也许是去了什么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心上忽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悲哀,他
“那个……”乔乐庭犹豫一番后还是开了口,小心地问姬钺,“您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认错的,”姬钺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乔乐庭的头发,但是想到刚才乔乐庭避开的动作,他在半空中又收回了手,低声说道:“怎么会把你认错了?”
九十九层的台阶向着下面的黑暗中无尽地延伸,乔乐庭抬头看了一眼,恍惚间觉得自己也要被埋葬在此处了。
姬钺终是停在了石阶下,望着地上老马血淋淋的尸体,偏过头看向乔乐庭。
“……”乔乐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些人也算是跟着他的进来的。
地面上是满目的狼藉,姬钺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衣袖,地面上的尸体、士兵、武器,还有血迹都消失不见了,重新变得整洁干净。
他转身向着西边的墙壁走过去,对乔乐庭挥挥手:“过来吧,晏晏。”
乔乐庭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他梦中的姬晏虞,但也还是听话地跟在了姬钺的身后。
姬钺在墙壁前停下了身,他将乔乐庭掩在自己的身后,抬起手在墙壁上轻轻按了一下,只听着轰隆一声,墙壁抖落起尘土,乔乐庭捂着鼻子和嘴巴,弯着腰打了个喷嚏,姬钺含着笑静静地看着他。
紧接着厚重的墙壁向着两边裂开,露出里面的景象,两排人鱼烛被捧在铜人的手中分成两列跪在通道的两侧,很像他们刚进来时走的那条地道,姬钺先一步踏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乔乐庭感觉到当姬钺踏进地道的一瞬间,那些铜人们身子俯得好像更低了,而他们手中的人鱼烛似乎也更亮了一些。
乔乐庭默默地跟在姬钺的身后,他不知道姬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却又莫名地觉得安心,走了一会儿,姬钺问他:“你现在怎么样?”
乔乐庭不知道他问得是哪一方面,只回答说:“还可以吧。”
两人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哒哒地叠在一起,影子落在两侧的墙壁上,交缠在一起,姬钺又开口对他说:“出去以后我帮你身上的鬼气给除了。”
“啊?”乔乐庭没明白姬钺说的是什么。
姬钺接着问道:“不然让你这么一直大着肚子?”
乔乐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他一直以为这是上回穿越哈哈镜留下来的后遗症,原来这是鬼气,他赶紧追问道:“这个可以除去?”
姬钺轻轻笑了一声,笑得乔乐庭耳朵有点发痒,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听着姬钺告诉自己说:“当然可以了。”
与姬钺这么说了两句,乔乐庭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他望着周围的铜人心里充满了好奇,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姬钺回答说:“放着我的宝贝的地方。”
宝贝?根据乔乐庭之前的梦来看,能让姬钺叫成宝贝的就只有一个姬晏虞了,可是姬晏虞……按照姬钺说的,他在死前根本不曾见到他。
又许是在后来他不曾梦到过的时空里,姬钺得到的另一件稀世的宝物。
眼前又是一道石门,如今也不再用乔乐庭放血了,姬钺在那上边轻轻一碰,石门便自己缓慢向上升起。
乔乐庭刚才在路上一直猜测着第七层会放着什么绝世的珍宝,是长生不老的仙药、是神兽的爪子羽毛、又或者是周国的九鼎?
直到现在跟着姬钺走了进来,他才发现这里放得并不是珍宝,而是一些木马、小木剑、拨浪鼓、毛绒帽等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在无数夜明珠的照耀下,堆了满满的一个小房间。
可是乔乐庭认得它们,那是姬晏虞从小玩到大的东西,他曾举着那把小木剑从长街的西头跑到东头,把小贩的摊子撞倒了好几个,被姬钺知道后拖回去狠狠揍了一顿屁股。
还有那顶毛绒帽,那是冬天的时候后街的一个小姑娘送给他的,他当时把自己的银项圈送给了小姑娘,跟人家说等他长大就去娶她。
……
“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回来,”姬钺的目光在这些小玩意儿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乔乐庭的身上。
“你从前不听我的话,我把你带回家狠狠地揍一顿你就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惹我生气,可那一回,我把你关在了长鹿园里,派了二十多个士兵守着你,为父把一魂一魄都给了你,却还是没能看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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