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老人都忘了,只这一句记得特别清。“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喊着口号,冰水里道是下去了,负重爬二三十米高的大坡,张嘴喊口号一破气,非人倒车歪不行!在村里负责的芦有章,没法,不让村里干活的人喊口号。还顶撞监工的说,小车不倒,只管推,不就行了吗?喊口号,活没法干!这一下,就得罪了营部的监工。撤了芦有章的支书,党员抹掉,当晚就开了他的批斗会。第二天,芦有章就由个带工的,挽起裤腿,挖泥培土了。本是一句俗语,反倒成了芦有章的典故,和笑柄!平时的县、公社、管区,出伕时,军事化建制和管理,统称团部、营部和连部。背后别人当笑话讲,芦有章自己反而不避讳,时不时拿这句俗语,开自己的一句玩笑。即使躺病床上,临近病危,也没忘了拿这句俗语,开自己一句玩笑。他也清楚,当年下到冰碴里,炸到骨髓的病根,现在一发作,就能要了自己的老命!
对这段历史,和这个典故,王耀堂最清楚不过。两个村的工地,隔着不远。他在村里负责,也带着工。事后他找团部里的人,给芦有章说情,还被训了一顿,说他界限不清,觉悟不明,差点一块挨了批斗!此时此刻的王耀堂,面对自己开自己玩笑的芦有章,却笑不出来。忙给他把衣服袖子,放下来,掩饰着一脸的惊恐:“老哥哥,你说哪里的话呀!吃了今年年五更的饺子,还有你的活头呢!”
这时,芦希亭父子,从外面推门走进来。看到王耀堂,爷俩忙打着招呼。
“王爷爷来了。”芦华。
王耀堂点了点头。
“叔。”芦希亭叫了声,眼里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且控制不住地双手捂了脸,当着病房里许多的病人,和家属的面,蹲下去哭出声来。
病床上的芦有章,看到儿孙去了趟医生屋里回来,失态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的病况不佳:“咋样啊?大夫咋说的?你们还打算,让我死在这医院里不成吗!”看到儿孙得知自己真实病情后,把持不住,芦有章的脾气,也一下恶劣到了极点。大发雷霆,竟伸手一把抓下手臂上,正在扎着
输液的针头。
正好和王大力,从外面走进来的芦芦看见,急忙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针头:“爷爷,爷爷,不,不行啊!”
王大力转身,去值班室,叫来值班的医生。
“医生,医生,求求你,再给俺爷爷,把针头扎上!俺爷爷,让病治得,一时发脾气,您甭介意!不扎针,等会他又疼得受不了!”芦芦吞泪含笑地和医生说。
“芦芦,甭哭!你爷爷一时还死不了!可你爷爷,也不糊涂!你就答应爷爷这一回,让你的爷爷回到咱的家里去,安静几天,让我死在家里!在这儿,钱白扔,还让你们一个个都过不好年,我这心里,更不好受啊!”芦有章哀求地说着,眍髅深陷的眼窝里,流下几滴浑浊的老泪。
“不。爷爷,你不会死的,你会好的!”芦芦。
芦有章则转过身,不再朝着家人,也不再说话。
末后,他们还是听从医生,顺从了芦有章。芦芦坐在送爷爷来院里时的地排车上,替爷爷压着被角,防备凛冽的冷风,灌进爷爷躺着的被子里。前面的王大力和芦华,各自奋力猛蹬着车子,拉着后面地排车上的芦有章,和照料着爷爷的芦芦。
芦希亭骑着自行车,驮着王耀堂,跟随在地排车的后面。一路上,只听见风声,和他们几人骑车子的唰唰声,谁也没再言语。
有点偏顶风,平时走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也是因为拉着地排车的缘故,这次他们骑行一个半小时。下了柏油路,进村的土路,高洼不平,怕车上的病人颠得难受,王大力和芦华,两个人都下了车子,推着走到家门前,停下来。
在家里,听到动静的芦芦母亲,和嫂子,也忙从家里出来。帮着往家里拾掇着,地排车上的被褥,和暖水瓶等的零碎物品。看到一行人的脸上,颇是持重的样子,婆媳二人,也不敢多问点啥。其实,她们不用问,单从他们几个人的脸上,和昨天去,今天就回来的情形上,什么都看出来了。病人之所以出院这么快,并不是好了,相反公爹的病,是不能治了才回来的!把抱回家的被褥,铺回公爹屋里的炕上。后面的王大力,双手抱着芦有章,进了屋里,轻轻地放在炕上。芦芦母亲,忙给公爹盖上被子。
几个家人,也都来到芦有章的屋里。从医院里一块跟来的王耀堂,也来到老酒友老相识,这又成了亲家的芦有章的屋里。
芦芦把封着没灭的炉子,用火锥捅开,冒出一缕烟后,即从捅出的孔心里,窜出一股火苗子。一会儿,清冷的屋子,也暖和了起来。
芦希亭往外送着,来过问芦有章病情的左邻右舍。其中村医芦希安夫妇,也在里面。几个村人宽慰着芦希亭,人老了都得走这一步,谁也没有办法的事,要想得开!芦希安也说,当年,咱们国家的总理,癌症到了晚期,也有钱,也有好医生,也是没法治!
芦有章的屋里,王耀堂一脸凝重地攥着芦有章的一只手,慰藉着说:“有章老哥哥,你可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啊!今日我回去,过后,再让大力带我来看你!好好养病。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让孩们给做点好吃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人们常常是这样,明知病人病危,也还要说些无用的话,安慰、欺瞒和哄骗着病人。
“大过年的……,我一时还行。你也上了年纪,也要注意身子骨啊!”芦有章。
芦芦看到王大力和他的姥爷,就要走了。着急地抓着爷爷的手,哭着哀求地说:“爷爷,你不能一个人走了,扔下我啊!你可千万一定要,看着你的宝贝孙女子和大力,把婚事办了啊!”芦芦说着,一边惊悸地看了眼站在屋里的母亲。
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芦芦母亲,猛不丁地听到芦芦,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就感到有些吃惊。等明白过来后,就一脸怒色地看着芦芦。
听了芦芦的话,芦有章看到芦芦母亲,一听女儿的话后,难看的脸,就是一愣怔。马上明白芦芦这一番话的良苦用心,把目光落在站在一边的芦华夫妇的身上和脸上。耳畔仿佛又传来了芦华夫妇,哭打骂闹中夹杂着,小胖妈呀爸呀的狼嘶鬼嚎声。心想,芦华夫妇所以能有今天不幸的婚姻,和一个不睦的家庭,这都是因为自己看中的本村的对象,让母亲给拆散了。如果,自己一闭眼撒手去了,儿子芦希亭不主家里的事,很难说,刁钻古怪的芦芦母亲,本来就不同意芦芦和王大力结合,会不会将他们活活拆散?还不定给芦芦,找上个啥样的孩子和人家?芦芦的脾气,也继承了她母亲的一些个性,外柔内刚,宁折不弯。绵里藏针,外顺内顶,一向和她的母亲对着干。如果,让她失去王大力,难保她不会钻了牛角尖,自寻了短见!自己既然在生前看到和想到这一点,是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的!如果,在我死后,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我活着的时候,作为一家之主,又没有去制止,那么死后就会让我去下地狱!几乎是在这一瞬间,芦有章像是临死的一个人,回光返照似的,精神亢奋,思维清晰。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回旋往复了好几圈,权衡利弊,拿定了在自己临死前,要看着王大力和芦芦,把婚事办了的主张!就抬手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王耀堂爷孙俩:“耀堂,大力,你们慢走,我有话和你们说!”
在门口停下来的王耀堂,和王大力听了芦有章的话,停下转身,看着芦有章。不知道,芦有章有啥重要的话要说?
“老哥哥,我听着呢!你有啥话,就!是不是不放心你的孙女子芦芦,和王大力的婚事啊?这个,你尽管放心就是!今年如果能给他们俩登着记,我就把他们俩的婚事,给办啦!我们一家拿着芦芦,就和我的孙女子红燕一样心疼啊!”王耀堂说。
“不!”芦有章听了王耀堂的话,有力地说。“我想让大力和芦芦,看上个吉利日子,这就把婚事办过去!我看着他们兄妹两个,长大的。芦华现今结婚成了家,有了小胖。再看着芦芦结了婚,我也就放心地蹬腿闭眼了!”
“这?”虽然是一件大好的事,王耀堂听了,却有些为难了起来。
芦芦母亲听了公公的话,知道这明显是针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当即受不了了:“爹,你说糊话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这大年还没有过完!再说,我当娘的手底下,啥也没有准备,促手不及的!我就芦芦这么一个女儿,说啥也不能,让芦芦光身子跟了大力去!人家不笑话我,我这个当闺女娘的,还觉着不光滑呢!”
听了儿媳这有意拖延芦芦婚事的话,反而更加坚定了芦有章的决心。芦有章有力地挥了一下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芦芦都二十三岁!我十七岁时,就和你们十五岁的娘,结了婚!那时,也没有结婚证!一辆小平板车,把你娘推进咱们的家里来,啥也没有准备,我们还不是一辈子,也没有吵过嘴,红过脸!咱们家,不也人丁兴旺,现今都有了小胖!给芦芦赶做几床被子,屋里的摆设大衣柜橱子的,大楼里啥样的没有!再说,我和大力的姥爷,相好了一辈子,不能和人家结婚的样,没天拉地地要彩礼,等结了婚以后,拉下一腚的饥荒,还半辈子的帐!我有病,可能登不着记,就不要来大车小辆和锣鼓的!看上个好一点的日子,让大力一个人,骑一辆车子,把芦芦接回去,好好过日子,不是比啥都强啊!”这一会,芦有章的话,特别多。
“爹,你糊涂啊!哪有这么样偷偷摸摸地发送闺女的?”芦芦母亲说着,看到公公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急哭了。“这事,谁说了也不算!现在,不兴父辈包办儿女的婚事!是芦芦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得问问芦芦!省得以后爹去了,芦芦过了苦日子,埋怨我这个当娘的,当初没给她把着!”芦芦母亲之所以这样,敢说公公说糊话又糊涂的话,和顶撞公公,也是欺负公公即将闭眼了。“芦芦,你说!按你爷爷这么说的样,寒碜地办你的婚事,你到底干不干?”
芦芦怎么会听不出,母亲话中的言下之意,和爷爷的良苦用心呢!她怎么会在这决定自己命运,和幸福与否的关键时刻,而屈服了母亲呢!母亲一问她,芦芦赶忙地用力点了点头!
“好啊,你这个贱妮子……。往后,过了苦日子,可甭怨你娘,当初没给你主着!”母亲说着,伸手用食指,在芦芦的额头上,生气用力地点了一下,哭着跑出了屋去。
王耀堂看了芦希亭和芦华夫妇一眼:“你们也表个态?”
“我没有一点意见!”芦华说。
抱着儿子的芦华媳妇,没有言语。她以为,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一个外人,不好说啥。
“这件事,芦芦点了头,她爷爷说了算!”芦希亭。
“那好,我回去,找下他们的媒人,老陈哥哥。让他去镇上,问问管着登记的他的儿子小陈,像咱们这样的特殊情况,差着一半岁的,看看能不能先给咱登着记!咱尽量往好处办!就是登不着记,老哥有病,这事,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张扬,不能来车和锣鼓的,我还是把他们的婚事,尽量办得体面些!让外人,说不出个孬来!”
这时,站在门口的芦芦母亲,听了屋里人们的话,不甘心又气愤地跺了一下脚,而去了自己的屋里,趴在炕上,放出声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十章 遇艳惊鸿[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