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以及他所实现的梦想亮瞎了自己的狗眼。我说,这话我爱听,就等着我实现了亮瞎你们两个的狗眼吧!转而瘦子停顿了一下问我,我记得你说过你勾搭上了一个大龄文艺女青年,是有这么回事吧?我喝了一杯酒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文艺青年!瘦子还想问什么,我说,这个女人……不谈她了。
吴明说,有梦想的人,关于你的梦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说,容我喝杯啤酒组织组织语言。啤酒下肚后,我又叨了几口菜,想到了自己要说的话。我说,要是有一天我的梦想实现了,那并不是我多么幸运,而是因为我我确实为它付出了很多,也许那一天甚至不能让我感到特别的高兴,甚至它比我所能预想到的日子要晚许多天,或者是许多年,它的实现或许已经不能够让我有梦想实现的那种心扉荡漾的满足感,我甚至会抱怨它让我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煎熬,毕竟这些都只有作为梦想的执行者和见证人的我才能有的体会。瘦子听后猛烈的鼓起掌来,他说,多么感人的获奖感言!我说,这是心里话。瘦子紧接着又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他啃着一块鸡骨头说,可是你有可能你那秘不示人的梦想蹉跎了人生,并且什么也得不到!我说,总归是梦过想过并且争取过吧,总比只想不做要好吧。瘦子说,可是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拥有一个靠近成功最终失败的过程。我说,努力不一定成功,这已经是我这个年纪能够认清和接受的事实,再说了士贵成功,不必文辞,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就不能巴结我点儿好吗,记住了老子的梦想是要在三十五岁前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作家!瘦子说,我觉得生活中应该多一些自然至少也是非物质的愉悦性,整天追求这渴望那,不累吗,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来的实在。吴明隔着桌子和我碰杯,说道,来,未来的大作家碰一个,我很佩服你这种敢想敢干勇于接受失败的年轻人了。我问吴明道,林总仕途还算顺利吧!吴明眼珠向上翻了翻,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又问道,林总在工作中有没有遇上什么困难?吴明眼珠向上翻了翻,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说,林总可以说说具体工作吗?吴明说,考核服刑人员每月得分。我说,坐监狱还要考试吗?吴明说,差不多,就是看犯人表现,凑够多少分就可以减刑期。我说,那犯人们是不是争相表现。吴明说,刚关进去的时候,好多人都表现很好,时间一长,有些人就懈怠了,很多一开始满脑子争取减刑的人没有了争取减刑的动力,变得麻木起来,别人减刑他们也不着急了,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这和斯托克戴尔悖论很相符。我说,什么论?吴明说,斯托克戴尔悖论。我问,那是个什么东西。吴明说,我给你解释不清,自己上网搜一下吧!
饭吃到一半,瘦子把筷子一放,脖子一歪,竟抹起了眼泪。我和吴明赶紧安慰瘦子不要哭。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瘦子反驳我道,说得轻巧,那是一个活人,一个大活人,不是一枝花,什么花也比不了啊!吴明说,人生正当年呢,想点别的,或者别撑了,再找一个,趁着你还有点颜值,赶紧把自己出货,等时机过了,你从鲜肉变成腊肉可就棘手了,那时候人家小女孩就不看你帅不帅酷不酷了,你这条件就不好说了。吴明这么一说,瘦子眼泪流的更勤了。他端起一杯啤酒一仰而尽,说道,决定了,去沈阳!我说,我不是说你,我感觉,就我个人认为你这样和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人家不放不好,忒不人道了!瘦子说,我又不和要账的一样堵她家门口,我就是想到沈阳去生活一段时间,因为我太想她了,太想见到她了。吴明说,你冒冒失失的出现在人家面前,就不怕吓到人家,人家再想着你图谋不轨,再报了警。瘦子挠着自己的头皮说,兄弟,我这心里难受啊,你知道吗,我难受啊。吴明往嘴里夹了一颗花生米说,你是吃不下饭还是睡不着觉,我觉得你过得挺好的。瘦子说,你不能光看我的外表,其实我的心里悲伤着呢,我这身肥膘,完全是没有精力去做的别的事情才长下的。手指问我和林明行不行能把林梦娇再次追回来,我和林明表示不信。林明更说,我相信公鸡能下单,我都不相信你能把她再追回来。我说,我感觉你在兄弟面前诉诉苦就好了,没必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自取其辱,犯不着再挨那一巴掌。瘦子突然有些激动他猛地站起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摔,说道,我要是不能把她追回来,我不活了,我死!我说,你可别想不开,你妈还等着你养老呢,你这倒可好,心一横殉情了,你妈到哪里,找谁要儿子啊?再说了你要怎么追回来啊,死乞白赖,死缠烂打,还是死不要脸?瘦子眼里带着泪无奈的笑了一笑,不知道呢,真不知道呢。
吃完饭差不多五点,雨像没考虑好下不下一样,时不时滴答几滴。临出门我问瘦子,我进门时你听的那首歌是什么?瘦子下意识的看了一样仍然放在床上的手机说,《友谊之光》。我说,现在听的这个呢?瘦子说,这都不不知道,《悲伤的梦》,窦唯唱的。我说,怪不得听着这么耳熟。我坐吴明的电动车回家,到村东头的蛭石厂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连续的鸣笛声,吴明骑着车子说,妈的,谁啊,路这么宽,还他妈按笛!我回头看的时候车已经开到身边,依旧在鸣笛,可以看到司机冲着我笑,我觉得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正在这时车窗摇了下来,吴明转脸一看,当即骂道,操你娘,小结巴,买个车不会开了是吧!我也恍然大悟,说,好家伙,肥头大耳的,我都不认识了。马结巴的儿子一笑,眼睛迷得只剩一条线,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听到我这么说,捂着嘴笑了起来。马结巴的儿子对女孩说,叫哥哥!马结巴的儿子走了之后,我问吴明,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吴明说,好像叫马什么云,云飞,还是腾飞,管他娘的叫什么,这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在县城一家大酒店里干厨师长,逢年过节那些卖鸡鸭鱼肉的都给他送礼!我说,这么牛逼!吴明说,这小子有绝活,之前有家饭店因为他跳槽带走一班人,三天没开门营业!
母亲并不知道我回家,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军人想在第二天带着孙丽华去见自己的父母,我作为孙丽华的最亲密的发小来为她心仪的男人做最后的把关并因此挨了打,却要带着一张被打的脸去见爱我的父母。进了村,我才想起自己的包落在了孙丽华的小熊猫上,立刻给她打电话,却被人为的挂断了。在大队院那地方下了电动车,沿着大队院的东墙走向后街,一时间我仿佛听到昔日小学的吵闹的童声,仿佛看到那些点着蜡烛读课文的清晨,仿佛置身那些无忧无虑的上午,奶奶是在什么时候隔着教室的后窗给坤哥哥送了两个鸡蛋,青蛋是什么时候站在梧桐树下被自己扔出去的石头砸的头破血流,陈老师是在什么时候把一只飞到教师的麻雀摔死在地上,庄上的人是在什么时候哄抢了小学,就像歌中唱的那样,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眼前,有过多少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我在颜五伯家的门前停住了,生锈的链子锁挂在褪了色的门板上,门框和门楣上的白纸触目惊心。事情有时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它要朝着哪个方向去发展,好事出乎你的预料,坏事也出乎你的预料。孙丽华家门关着,我向老宅所处的地方走去,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多年了,我没有再回去那个地方,太喜爱那个地方了,以致于不愿意目睹它荒败的模样。老房子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拆的,我看到原来是堂屋的地方长着三棵枝叶茂盛的杨树,院子里那口在大旱那年被父亲下挖的很深压水井已经被他填平,宅基地上散落的鳞砖片瓦掩埋了我最美好的记忆。在那些记忆中我的心智尚未启蒙,在那些记忆中,一切都以我生来便是如此的可以接受的美好而自然的形态展开,物却人非之感尚未融进我的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意识之中,只觉得一年如此,一万年方是如此,甚至不会想到这样的事情,遗憾的是我同所有人一样会长大,要学习,要生活,要步入社会,要潜入人所共识所共同畏惧的庸欲之流去寻求去获得,与质性同伦的人交友,迁就与自己做派不同的人,最后同周围的人握手言和一起分享阳光雨露,在忍受与接纳的反复实践中了解自己的存在的价值与意义,这样看来我们之前所失去和得到的只不过是在为之后将要失去和得到的做铺垫,然而当我们失去与得到了许多之后,我们又开始怀念出发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人心理上的恋旧和思想上的不满足。
当初父亲告诉我后街的老宅已经被拆,我的耳中好像瞬间传来轰然一声,房倒屋塌,尘飞土扬,童年的一片剪影也因此变得飘忽不定。那一刻我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在原有的宅基地地上分毫不差的建起同样一座院子,然而当我站在那片废墟之上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分毫不差的还原了又能怎样,我已不是还住在后街的我,父母也已经鬓角夹白,爷爷奶奶也已经过世,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已混合了当下的气息,倒行逆施可以满足人对过去的怀想,却改变不了人事变迁带来的心头的荒芜,毕竟,过去永远成为过去了。我在老屋的宅基地前站了十来分钟便离开了,路过孙丽华家门口的时候,我又试着给她打了电话,这次接通了,我还未张口,就听到电话那边的孙丽华说道,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事情,晚上我给你送去。
离新家的家门口还有十来步远,我就听到母亲尖利的声音,就像笛音,母亲大喊道,张志东,你怎么把我的降压药给当垃圾扔啦?在此之后有一个安静的间隔,我知道是父亲在用他的男低音解释,其后我又听到母亲尖利的喊道,能得你!母亲的火气变大是这两年的事情,原来在街上能容能忍的她变得锱铢必较,原来在父亲面前低眉顺目的她变得盛气凌人。我刚踏进新家的大门便听到母亲又一次大喊道,能得不是你!走过女儿墙,我看到母亲正抓着一把韭菜站在院子里,她看到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同我说话,而是对在屋子里父亲说,老张,我说我今天左眼皮跳啊跳的肯定有好事情发生,你还说我迷信,你快出来看看谁到咱家来了!父亲听后拖沓着一双拖鞋端着一个保温杯走了出来,他看到是我,连忙说道,哟,少爷回来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俺家包水饺呢,跟着一块吃点吧!母亲责怪我道,回家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也好为你准备个大餐。我说,明天不是母亲节吗,这不想着给母亲大人一个惊喜吗!母亲用同父亲一样的口气说道,哟,这话说得好听啊,光用嘴的,就没点实际行动吗?我说,我带着一颗最最爱你的心打着高铁赶回来的,你还想要什么礼物啊!母亲努努嘴叹了口气说道,和你爹一样就会动嘴皮子啊!
孙丽华给我送包时已经八点多了,当我从包里拿出买给母亲的戒指时,母亲高兴的笑不拢嘴,连连说道,好儿子,没白养你这么多年。我当即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你还会拥有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你想戴的都能拥有。母亲说,那可说好了,明年你送我一副手镯。父亲插话道,戴那玩意有什么用,和手铐似的,儿子不用给你妈买,你自己过好,我和你妈妈就高兴么。母亲说,话不能这么说,我得趁着儿子还没找对象结婚前多捞点东西,省得以后小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到那时什么也捞不到,喝口水都得看儿媳妇的脸色。母亲突然变了语调,看着我说道,儿子,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有女孩子喜欢呢,多帅一小伙,就是找不到对象。孙丽华在一旁说道,三娘,你话可不能这么说,逢源是眼光高,一般的女孩子他看不上。父亲随口接道,二般的领一个回家也好啊。我只好托辞道,要有耐心,要有耐心!母亲不无忧虑的感叹道,儿子,你和同龄人的差距越拉越大了,你比人家差最少两口人呢!
第二十四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