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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2/2页]

踟蹰的我们 张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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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桌上还剩半瓶二锅头,伸手一呼啦就把瓶子呼啦到地上摔碎了。自那以后我的爷爷便如走火入魔一样陷入了自我编织的宿命论,他每遇不顺心之事便自言自语道,七也不死,八也不死,就死到酒上!他对此自信不已,就像教徒笃信自己就是那个将在尘世亲眼见到上帝尊容的幸运儿一样意志坚定。
      七也不死,八也不死,死到九上,这一句充满高度自省与预见的话逐渐成了爷爷的口头禅,就连坤哥哥的大儿子有一天在写完家庭作业后问她的母亲,妈妈,你说老爷爷真的七也不死,八也不死,死到九上吗?他是不是吹牛逼啊!他的年轻的母亲听到这样的问题懵了有那么几秒钟,最后她说,等你戴上你老爷爷的孝帽子的时候就知道你老爷爷是不是在吹牛逼了。转而她觉得儿子的提问和自己的回答都有点儿欠妥,便厉声斥责自己的儿子,熊孩子,怎么说你老爷爷的,我不是告诉不能说脏话么!
      爷爷信命。爷爷属鸡,天干癸水,地支酉金,金生水相生,剑锋金,水鸡之命。爷爷常说,犬守夜,鸡司晨,自己生在四月里,生在了打鸣前,命藏衣禄,平稳足用,也干不了擎天架海的事,活该一辈子瞎忙活。又说,本旺不须庚辛,金无火不成贵。又说,自己一生波浪,晚运一劫,一生的浪都过去了,就是弄不清那劫是什么。爷爷嘴上说着死,心里倒是更愿意活的长久些,他还想看到自己最小的孙子成家立业呢。爷爷常说,富贵门第楼前楼,孝子膝下孙前孙。他既希望看着儿女们的事业蒸蒸日上,又盼着家里人丁兴旺,为此他可是操了不少心。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早年我的大伯做鱼骨粉的生意缺斤短两掺水掺沙,爷爷知道了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说他做人要实在,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大伯扛着铁锨说道,爷,你什么都不懂,你歇着吧!大伯没听爷爷的,鱼骨粉也没见少卖,钱也没见少挣。我刚上育红班,大伯就买了摩托车,整日梳着背头带着墨镜穿着西装咯吱窝里夹着小皮包四处谈生意,后来村里养猪的少了,这鱼骨粉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大伯便贩卖起了水产,本来这生意做得挺好的,眼看着我的大伯就可以发大财了,但是从未出过海的大伯应客户邀请跟着出了一趟海,结果遇上了风暴,船差点翻了,自那不久大伯就开始收心,在家里包田种地,爷爷说他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难满升,还是回家种地好,踏实!
      我的二伯脾气同爷爷最为相像,他除了没有继承爷爷的勤劳外,爷爷年轻时的神态和脾性,以及好为人师的毛病全都承袭下来,他瞪着眼睛咬牙发狠的样子和爷爷瞪着眼睛咬牙发狠的样子的一模一样,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爷爷在二伯面前总是显得唯唯诺诺。勤快人有勤快人的活法,懒人有懒人的活法,尽管我的二伯拜师齐四老爷为师学了六年木匠,但却像所有的师兄弟一样没有选择当一个木匠,二伯喜欢开拖拉机,到现在也以此为生。在没有收割机的年头,二伯一年只忙夏季,麦子一熟他就开着自己的小十二去给户家收麦,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我的二伯割麦割的直瞎得少,大家伙都乐意用他的拖拉机。割完麦二伯就要歇着了,除了夜里到瓜田看瓜,一歇就是大半年,很长时间都是一醉解千愁,成了庄上最有名的两个酒鬼之一。爷爷劝说二伯买台犁买台滚齿耙也忙忙秋。二伯一瞪眼,说道,我把摇把子给你吧!爷爷只好什么也不说。后来庄上另一个有名的酒鬼酒精中毒死了,二伯发生了几十年都没有的转变,之前他横草不动,竖草不拿,之后开始变得不那么懒,养狐狸,养新西兰兔,种西瓜,种甜叶菊,买犁买耙忙夏忙秋,闲下来的时间还要上山拉石子。爷爷见自己的二儿子这般勤劳,颇有不适,便对我的二伯说道,你也歇一歇,下雨天就别出去了!我的二伯一瞪眼说,我把车都卖了你看行吧!爷爷听到二伯这么说,又不言语了。
      三个儿子中爷爷操心最多的还是我的父亲,我想主要因素在于我的父亲不怎么当面反对爷爷,他只会在他走后说道,这个老糊涂,又来讲经授道冒充明白人了!爷爷在我们家,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每次爷爷到了我们家,母亲会对父亲说,你的家长来了!爷爷背着手提着马扎到了我们家要先在院子停住,四下看一圈,从堂屋看到鸡窝,再从鸡窝看到堂屋,然后再大摇大摆的进门。父亲说爷爷这是在检查我们有没有弄坏他家的东西,爷爷进了屋门,就会对我的父亲说,地该浇啦,麦该收啦,棒子该掰了,该打药啦,该上肥啦……父亲听到爷爷这么说,就好像没听到,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也不说话。爷爷觉得无趣便自己闭上嘴巴走开了。他走后,父亲就会对我说,都这把年纪了,操不完的心!
      爷爷操完儿子辈的心,还要操孙子辈的心。之前乾哥哥四处跑销售的时候,爷爷说,整天穿的人五人六的,满嘴大话,连个人儿都混不上,还以为自己多能耐呢!乾哥哥和美玲嫂子闹矛盾的时候,爷爷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弄没了这一个,看还有人跟你吧!乾哥哥赌博赔掉腚的时候,爷爷说,赔了就陪了吧,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总归是好马识途了!
      出于对二伯的畏惧,爷爷在替坤哥哥操心的时候总是显得小心翼翼,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坤哥哥要去相亲了,爷爷小跑着过去小声说,挺直腰,说话大方一点儿!坤哥哥要去边界拉水果去了,爷爷悄悄的递给坤哥哥一只装着朱砂的荷包说,听说那地方不太平,自己多注意点!坤哥哥和庄上的人家闹翻了,提着洋镐要把人家劈了,爷爷隔着老远喊着,使不得,杀人偿命,一家老小还等着你养呢,我还等着你戴孝帽子呢!
      爷爷对我不屑一顾,我也不愿意听他那一套陈芝麻烂谷子,我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每当他像老虾米一样弓着腰向我靠近,想要对我灌输一些真经义理的时候,我都会刻意的避开他,他只得说,他奶奶个腿!
      爷爷不只替自己家操心还提别人家操心,我的发小马强在2015年就和捡了钱一样,又是在县城买房,又是买车,脖子里一指粗的金链子上挂了一块扑克牌大的的金牌,手腕子上戴着大手表,见谁都要递上一棵中华烟,惹得庄上好多人家很是羡慕,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议题。爷爷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想这小子走的不是正道。街坊邻居听到爷爷的话后都说,他二老爷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爷爷说,等着瞧吧!马强是在南方一个小镇被逮到的,说是诈骗。爷爷听到后很是惊讶,他给予马强高度评价,他说,好家伙,没想到那小子平时不怎么吱声,能耐还不小呢,骗人都骗到南方去了!
      爷爷大部分时间在替活人操心,遇上清明十一就要为死人操心。爷爷知道从他往上数三代人的生平轶事,遗憾的是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对那些晚晴及民国时祖宗们感兴趣,因而他们的档案永远的保存在了爷爷的记忆里,不再有人翻阅,只在族谱上留下了一个生疏的名字。父亲小时候跟着太爷爷上过坟,我小时候跟着爷爷上过坟。父亲上坟时祖林还在,我上坟时祖林已经变成了庄稼地。爷爷在那年清明的头一天买了一摞火纸,用了一个下午在火纸上打上了制钱的印记。我问爷爷,现在都新中国了,这钱还能花吗?爷爷说,能花,怎么不能花,我给他们送了那么多,没一个回来说不能花的!清明当天我跟着爷爷先到东坡,爷爷指着一片麦地说,这里以前就是张家林,姓张的人家都埋在这里!我跟着爷爷跑到人家麦地里,爷爷指着一片地说这地方埋得就是俺爷爷,俺爹,俺大哥,还俺爹的五个娘。我不禁惊讶,爷爷,你有五个奶奶啊!爷爷说,五个就见过两个,俺爷爷一辈子娶了六个老婆,五个不能生养,俺亲奶奶是个疯子。爷爷在那里烧过一堆火纸后,我先跟他给爷爷的爷爷磕了三个头,又给爷爷的父亲磕了三个头,又给未曾谋面的大爷爷磕了三个头,又给余下的五个女人一起磕了三个头。出来麦地,爷爷手里还有好几刀白平,我问,这就完事儿了?爷爷说,你别慌啊,光给这些人送钱了,还没给俺娘送钱呢!我问爷爷,你娘埋哪里了?爷爷叹了一口气说,俺娘埋河东边了。我说,哪里的河?爷爷说,别慌啊,跟着我走!我跟着爷爷又到了南坡,爷爷向着一根埋在地里的高压线电线杆走了过去,他拍了拍电线杆说,这根电线杆埋在河东边。爷爷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说,那一根埋了河西边,之前这中间是一条河,从东边这根电线杆冲着西边那根电线杆走三十步,再向南走十七步就是埋俺娘的地方了。爷爷走路的时候,我问爷爷,你娘怎么没和你爹埋一块?爷爷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也没说出原因,我想爷爷也许是不愿说吧。
      爷爷起来一看电视机还开着,手伸到电视机的开关前,犹豫了片刻,心想就开着吧。他要去趟厕所,这不是习惯,这是需要,他误以为这是习惯,并无意间打破了这一习惯,结果一没憋住落在了裤裆里,他为此郁闷了好几天,整天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这也管不了,那也管不了,连自己拉屎撒尿也管不了了!爷爷去完厕所回来洗漱完毕之后,便插上电壶烧水,温水泡不开茶,要开水才好。爷爷什么样的茶叶都喝过,早先小姑姑家在县城开茶叶店,贵的便宜的茶叶都给他抓了上一点,大大小小十多个纸包装了一大塑料袋连同一套功夫茶具提了来。小姑姑耐心的给爷爷介绍茶品,这是小种,这是黑茶,这是红茶,这是绿茶,这是铁观音,这是大红袍,这是毛尖,这是花茶……爷爷低着头瞪着眼睛听着小姑姑介绍完,一仰脖子总结道,小妮儿,你放心,是茶我就能喝。小姑姑说,我给你拿的都是好茶,要用功夫茶具喝,这是茶壶,这是茶碗,这是闻香杯,这是公道杯,这是茶洗,这是茶宠,这是茶壶笔。爷爷疑惑的看着那套茶具,听着小姑姑嘴里说的那些新鲜的词语,说道,喝个茶还用得着这么麻烦,热水泡开喝了不拉肚子就是了。小姑姑本想给爷爷介绍一番那些物件怎么用,功夫茶怎么泡,一听爷爷的话,便说,算了,教了你也不会,老糊涂,在你怎么喝吧。爷爷说,怎么喝,用我的大茶壶喝。
      爷爷的那把茶壶是乾哥哥做钢材生意发大财时送给他的一套紫砂壶,茶壶式样简单,标准的圆柱体,上面浮雕有一枝斜叉的梅花,梅花左侧浮雕有四个字:暗沉奇香。茶壶嘴光滑的一道抛物线从壶身生了出来,茶壶很大,看样能装三斤水。爷爷不喜欢那个壶,说它就像咸菜缸。乾哥哥说,爷爷你真会开玩笑,我送你这个壶可比咸菜缸要贵的多。爷爷说,你提走,我用不起那么金贵的茶壶。乾哥哥说,爷爷你这就不懂享受了吧,你看你那个旧茶壶,壶嘴都掉了半截,茶山都快把茶壶塞满了,该扔了。爷爷瞅了一眼说,还能用。乾哥哥托着嘴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爷爷,你是舍不得扔对吧,我替你扔。话没说完,乾哥哥就端起了爷爷的大茶壶走出屋门,爷爷跟着乾哥哥跑了出来,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乾哥哥端着茶壶说,我帮你扔它!爷爷说,扔哪里?乾哥哥说,就这儿吧。乾哥哥把茶壶摔了石头上,爷爷看到自己用了十多年的茶壶就这样被自己的大孙子摔成了好几瓣,只好说道,败家子!就这样乾哥哥替爷爷解决了后顾之忧,爷爷不得不用他送的那只大茶壶喝茶了,当看到小姑姑提来的来的功夫茶具时,爷爷又犯了难,他说,我就用我的老茶壶,这玩意儿我用不上。小姑姑说,用不上放家里,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小姑姑把那套茶具摆在了爷爷的茶几上,当天下午,坤哥哥的大儿子便指着其中的一个刺猬状的茶宠说,老爷爷我要这个。爷爷说,拿走,拿走。小侄子把茶宠拿回了自己家,不一会坤哥哥就来了,坤哥哥看着那套茶具哟了一声说道,这可是功夫茶具呀,老人家什么时候有了这宝贝呀。爷爷说,你小姑拿来的,我哪里用得上这东西,你用吧,你相中了拿走。爷爷只是随口一说,坤哥哥说,你女儿拿来孝敬你的,我拿走不太好吧。爷爷说,在我这里就是我的。坤哥哥说,那我就提走啦。坤哥哥提着一整套茶具还没走出院门,爷爷便说道,日你奶奶,我就知道你来想干什么,你那点小心思,撅撅屁股拉什么屎,还看不清你。
      爷爷喝完早茶,然后吃饭,他什么也吃不多,所以什么都会剩,一天三顿饭,两顿是剩饭,无论吃哪顿饭爷爷都要喝酒,他不喝贵的酒,二三十块钱一桶五斤的高粱酒喝得就很带劲。吃完早饭爷爷在后院的小菜园里转了一圈,看看也没什么要摘的菜就锁了门去找前街的聂凤庚,自从试验田的王秃子死后,爷爷的好伙计就剩下前街的聂凤庚和大队旁的张学勤了,张学勤时不时的到县城的女儿家去住,两个人不经常会面,倒是聂凤庚自从去年秋上中风以后瘫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爷爷奚落他说,躺在床上怪老实,就差有人喂奶了。聂风庚听后笑一笑,眼睛眨一眨,算是回答。爷爷和聂凤庚的交流,全在默契,除过必要的寒暄之外,两个人一个半躺着,一个坐着,都是长久的保持沉默,陷入各自的暮年之思。用聂凤庚的儿媳妇话说,二爷一到我们家,我们感觉负担就更重了,两个人谁也不吭一声,我就得时不时的过去看看,生怕二爷在我们家有闪失。爷爷对聂凤庚的儿媳妇说,侄媳妇你放心,我有儿有女,死五次也轮不到你家。
      那天爷爷看望聂凤庚同他说起了当年二人闯关东的事情,爷爷对依靠在床头的聂凤庚说,那年春上火车途经沈阳,车窗外面有人在卖馍,那馍大呀,那叫一个白呀,咱俩狠狠心一人买了两个,刚开始踹怀里谁也舍不得吃,路上你饿得不行了,说二哥你不吃我先吃了,你掂着馍说,二哥,你看东北这地方就是肥,这馍又白又大,一个顶两个沉呢,说完张开嘴就咬,听着哎呦一声,咯牙了,原来馍只有个白面的外皮,里面还有馅,是东北的特产——黑土。聂凤庚躺在床上听着爷爷讲述那间往事,高兴地掉出眼泪,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牙,发出了啊啊的叫声,就像一个吃奶的孩子。
      爷爷从聂凤庚家出来就要到二伯家去,我的小侄子很长时间都以为他是外人,看到爷爷拄着拐杖到了院子里,小侄子站在堂屋门口对爷爷说道,老家伙,你怎么又上我们家来了?爷爷伸出手笑着对小侄子说,来来来,你说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小侄子说,这是我们家,你回你家去,别上我们家来!爷爷说,这就是我家。小侄子一听不乐意了,双手掐腰说道,大胆,我这就让我爷爷撵你走?小侄子找到二伯说,爷爷,爷爷,那个长着长胡子的老头又来了,你撵走他去。我的二伯一瞪眼说,混账,我这就撵走你。小侄子见自己的爷爷不好使,便去找自己的父亲出山,他对坤哥哥说,爸爸,爸爸,你快看看去,那个长着长胡子的老头又来了,你快点儿撵走他去。坤哥哥说,我撵不走他,你自己这么厉害你自己撵走他去。小侄子见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都不好使,就自己拿了玩具手枪冲了出去,用枪指着爷爷说,老家伙,你走,你走,再不走我就把你消灭了。爷爷用拐杖敲着二伯家的水泥地面说,日你老奶奶,我看你怎么把我消灭了。这时季美嫂子出来了,她拧着小侄子的耳朵说,敢消灭你老爷爷,大你的胆子了。淘气的小侄子在自己的母亲怀里笑嘻嘻的说道,我说着玩的。季美嫂子对小侄子说,说着玩也不行,想都不能想,他是你老爷爷,是你爷爷的爸爸,是你爸爸的爷爷,比咱家任何一个人的辈分都高,是老祖宗。爷爷听到季美嫂子说他是老祖宗,长叹一声说道,老祖宗不如小祖宗啊!
      二娘在包饺子,留爷爷一起吃饭,爷爷按照习惯拒绝了,他慢悠悠的走向了回家的路,打开锁着的大门,走进屋子里。爷爷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感觉有些犯困,心里估摸了一下二伯家吃饭的时间,盘算着还可以睡上一个小时,尔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走进西屋,走向自己的床,他把自己的拐杖倚在床边,去脱自己的胶底布鞋,他感觉头有些沉,便趴在了床帮上,过了几分钟爷爷醒了过来,他嘟囔着,怎么睡着了呢?爷爷自己笑了笑,就把自己的左腿搭了上去。
      坤哥哥用手机给爷爷拍下了他的人生落幕的照片,并发到了我们张氏家族的微信群里。我在回家的高铁上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看,眼里不禁流出了泪水,旁边坐着一个同大伯一般年纪模样十分和善的男人,他问我为什么哭,我向他说明了缘由,男人说,小伙子,你孝顺你的爷爷了吗?我说,谈不上孝顺,就是每次回家买点吃的,买点茶叶,有时买桶便宜的酒。男人说,那你有什么感觉自己做的不够的吗?我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爷爷一生光明磊落,缺点就是性子急,好咬牙,他常说,活人瞧模样,死人看思想,爷爷的死让我见证了他的为人,全庄只有三户人家没有给爷爷上折礼,这在杨树庄绝无仅有。在出殡完第二天凌晨覆坟时,我忽然有了一个疑惑,我不明白爷爷一个老农民,如何能够说出那些点胸洗眼的话,便问大伯,大伯喝喝一笑说,你爷爷一辈子就爱听书看戏,白听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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