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的事因为种种原因一拖再拖,说到底还是自己很难跨出那一步。我在同女人见面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女人迟疑了片刻说道,好多事情都败给了时间,时间可以打败一切,比如男女择偶,高不成低不就,大把的时光都在挑挑拣拣和等待中一去不回,不过也不一定,就像亨利写给克莱尔的信上说的,时间没有什么了不起。我说,一个偶像歌手三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而一个唱戏的演员才渐入佳境。女人说,那你觉得自己是唱歌的还是唱戏的?我说,无论唱歌唱戏,我都觉得自己还不到火候,感觉自己还差很多东西,我还在实习。女人说,这么谦虚!我说,不然要怎么说,难不成要吹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牛,我已不是年少轻狂的我了。女人说,有进步哈!我说,之前感觉自己的看事物很全面,现在不那么认为了。女人说,受打击啦?我说,之前我回家坐公交,心里一直抱怨从县城通北窑的公交车太小,每次都要站着,上一次回家,我听到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像我一样抱怨,旁边一大爷说,光换车不修路也不行啊,弄个城里的大车开到村里,路窄,错车错沟里,你看那个老头就比我和那个同龄年轻人想的全。女人说,你的意思是阅历?我说,走的路多的人,看的自然也多,而且阅历是不能口传亲授的,只是适时的起作用。女人说,你还是心高气傲,兴致上来的时候想着把天戳个窟窿,受到一点打击就想着找地缝钻,还处在情绪化的年龄阶段,你有那么一些写作的天分,但是别人也有天分,看你怎么利用。我长叹一口气说道,当盛大的悲伤如黑夜一般拂去我眼前最后的光明,我和我仅有的理想或将被时间之轮碾压成灰,有那么一刻我所拥有的与我所期盼的开始变得模糊,我的灵魂近乎消亡,徒留不败的躯壳,但我又感觉自己能抓住点儿什么,可能是天空中大朵的白云,可能是风中的草种,也可能是洒落头顶的阳光。女人说,你在发牢骚吗?我说,小感慨一下,那你觉得我辞职好不辞职好呢?女人说,和我有关系吗,我又不是上帝能让你创生,但我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建议把你毁了成为恶魔。我说,或许我会成为被叛者。女人说,那你会一直背叛下去吗?我说,没准儿。女人说,你会背叛什么,道德?和别人的老婆偷情吗?听到女人这样说,我沉默了许久。女人是个能把持场面的人,在她结婚之后更是如此,女人正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茄紫色的指甲,白皙的手指,我曾无数次亲吻,如今另一个男人也亲吻着它,或许同我一样,热情,温柔,但又比我心安理得,女人说,张逢源你始终是一个自负的胆小鬼,却当了一个贼,偷心的贼,你就是毒药,能把我毒死。我盯着她手指上银色的戒指说,然后呢?女人说,我却要饮鸩止渴。我说,你过得还好吧?女人愣了一下,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说,我的意思是你过得幸福吗?女人说,你是在关心,同情,还是……我说,关心。女人迟疑了一下,说,幸福不幸福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有点吧。女人说,张逢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男人一出现的时候就想到要与他结婚吗?我说,我想你大约是不想再过一个人的生活了吧,怕成为剩女。女人说,用你的话说,就是面对惧怕的东西,人很难不变的庸俗。
有些人的幸福经不起推敲,就像脓包,外表光滑晶亮,不攻自破。那次见面隔了没多久,女人便遭受了家暴,不是因为她同我的关系被发现了,而是把她婆婆气的进了医院,这件事起因在他的继子,用女人的话说,那个五岁的男孩,小小年纪,如一只狡猾的猴子,聪明且颇有心计。刚开始女人一直努力去讨好那个孩子,玩具,零食,衣服买了一大堆,男孩非但没有领情,还把玩具都摔坏,零食全都拆开口倒掉,衣服全都用剪子剪烂,女人都没有生气,她想慢慢的小男孩就会适应她的存在并接受和喜欢她,然而半年过去了,每当小男孩星期五下午从奶奶家回来后,就像小霸王一样,在家里说一不二,四处搞小破坏,女人全都让着他,但凡女人说他一句,心情好时给个白眼瞧,心情不好,立马大哭,哭起来便没完,意在把自己的眼睛哭肿,等到他的父亲来时告女人的状,说女人打他,甚至有几次上演苦肉计,自己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几个指甲印用来诬陷女人,不过被他父亲一眼识穿了,男孩还曾趁女人在厨房做饭的时机偷跑到女人屋里,把女人的文胸全都剪成两半,让女人哭笑不得,还有一次往女人用的牙膏里面滴进了芥末油,女人因此差点没把眼泪流干,但是这些事情女人都可以忍受,用她的话说就是,那个儿子要是真的不会喜欢和接受我的话,我就不刻意去讨好和喜欢他,可以容忍他,可以保证不伤害他。
那天小男孩威胁她说偷听到她给一个男人打电话还说喜欢他,他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父亲,女人以为小男孩真的听到了什么,一时慌乱无措,待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想到自己并没有那样不小心,便问小男孩时间地点说了什么话,小男孩一时答不上来,女人便知道他是使诈。女人让小男孩告诉他的爸爸,并告诉他他的爸爸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子。小男孩尽管嘴上说着要告诉他的爸爸,女人也一直听着动静,小男孩可能是心虚,可能是害怕他的爸爸打他,终于没有撒下这个谎。女人觉得时机到了,就对小男孩说,你撒谎了就要接受惩罚,我可以不告诉你爸爸,不让你爸爸打你,但是我要小小的惩戒你一下,让你知道撒谎对你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处。小男孩战战兢兢的问女人,那你是要打我吗?女人说,是的,没错,我要打你的屁股!小男孩的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屁股,说,会很疼吗?女人说,要比你爸爸打的轻。小男孩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就褪下了自己裤子,撅起了自己的小屁股。女人哪舍得打他,只是在她的屁股上轻轻的拍了一下。但是小男孩却把这件事请告诉了自己的奶奶,说女人无缘无故打他,老人信以为真,便找到了女人,对她说了一些十分恶毒的话,女人知道小男孩是无中生有所以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便同自己的婆婆讲道理说明事由,老人家本来不知道偷听电话的事,结果女人不打自招,气不打一处来,情绪一激动就晕倒了被送进了医院。女人给男孩的父亲打电话,男人驱车从外地赶了回来,问老太太怎么回事,老太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男人,男人当着医院里众人的面甩了女人一耳光。尽管小男孩不久便澄清了事实,男人也向女人道了歉,女人还是阴影犹存。自那件事请之后,女人便对我有了芥蒂。
八月底的一天,公司重新划分个人的业务区域,大家私下讨论开了。大家讨论的时候,我基本上不说话,反正,我说了大家也不会听,因为像我这样的人一开口就得罪人,而且大家讨论的是讨论者不具有发言权的话题,他们的所谓的讨论抱怨的成分会更高一些,每天都在抱怨自己做不了主又没有能力左右的事情在我看来很傻,那天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说他们的想法是建立在巴别塔上的空想社会主义,而公司实行的是以资本为后盾建立在集权制度上的个人统治。马豪说,说人话!我说,大家的讨论来讨论去都是屁话。就这样本来一场激烈的讨论,因为我的一句无趣的话便结束了。
中午不知怎么就特别烦闷,就想到要去找琪琪聊一聊,我和他一直聊得来,我们两个年龄差不多,他的销货量对于我完成任务来说无足轻重,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阶级差异。经理活着的时候,我也和他聊,但我们聊的时候中间有一个杠,他是领导,我是下属,说话不能越级,得让着他,不敢抵牾,不然他就给穿小鞋,再一个就是他比我长十来岁,说话不好带粗口。我和马豪也聊得来,但是那小子有点缺心眼,嘴没阀门,我给他说的事,大事小事他都会广而告之,是公司里的小喇叭,平白无故也能让他整出事情来。我和阿诚也聊得来,但那是他升任经理之前,那时候我们两个聊得很嗨,经常在一起讨论什么烟好抽以及哪个店里妹子长得水灵前凸后翘,但那小子比我的见识长,说话总能压我一头,现在他成了经理,自然又不能聊得嗨了。我和琪琪聊就不一样,彼此间可以陈言而伏,静而正之,大不了还可以吹鼻子瞪眼,终了又可以言归于好。我到店里时他正躺在钢丝床上听收音机,是单田芳的播讲的评书《三侠五义》,正讲到李国太到天齐庙找包拯陈冤,琪琪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听得津津入味。我照例让了琪琪一棵烟,琪琪抽着烟问我,看过《三侠五义》吗?我说,没有。琪琪说,不应该啊?我说,听过。琪琪说,那就好!我说,挺好玩的哈,一个太子被换成了猫。琪琪说,剥皮去尾的狸猫。我说,这有点儿不可思议。琪琪说,这得怪皇帝不负责任,媳妇生孩子哪能不在边上陪着。我说,在理。琪琪说,要不现在生孩子老公要全程陪同呢。琪琪这样说的时候,我想到三年前他的在儿子过一周岁生日时给自己买了一根筷子粗的金项链,我问他儿子过生日他怎么给自己买条项链,琪琪说,没有咱哪有他,他以后贫穷也好富贵也好,那都得感谢我,没有我,他连见世面的机会都没有!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书中人物,便说,知道余华吗?琪琪说,不知道。我说,你知道富贵吗?琪琪说,不知道。我说,余华是一个作家,他写过一本叫做《兄弟》的书,书中有一个主人公他叫李光头,你特别符合那个形象。琪琪说,李光头是个什么角色,是好是坏?我说,说不清楚。琪琪说,李光头有什么特点?我说,圆滑精明。琪琪眼睛一亮,说,你怎么就看着我像李光头。我说,三年前我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像。琪琪说,为什么是第二次?我说,第一次来去匆匆还是傍晚没看清。琪琪说,那本书多厚。我说,上下部合起来有一百多万字吧。琪琪顿了一下说道,那我岂不是要看到猴年马月?我说,快。琪琪说,那个作家有名吗?我说,当然有名了,没名的叫写手,再没名的就是枪手了,他们是一个流派。程程说,作家还分门派?是不是作家也分正统,草根,闲
第四十二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