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石正在洗澡。
她洗得很仔细。
手指顺着自己脸边的曲线抚过,摸过光滑的颈与肩,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彻底放松与愉悦的神情,舒畅到近乎陶醉。
最近,她每天都要洗两次澡。
每次,都用这样的神情抚摸着自己的肌肤。
她已是妇人,肌肤其实早没有少女的细嫩和紧致。
她曾是丐帮夫人,也并非爱干净到近乎洁癖。
可是无论谁在全身腐烂发臭后恢复到原来正常的样子,也难免狂喜沉迷了。
更何况她还是个很爱美的女人。
梁红石的眼神落在紧闭的窗户上。
这窗户之外,是个小院。小院的旁边,便是主宅的后院。
这个时间,这宅子的主人,应该正在院里品茶,或者接待一些江湖豪客。
梁红石眼睛微眯,露出了一些媚意。
论年纪,论长相,论气度,论风华……这宅子的主人,都比自己那个已经被四大名捕就地正法的丈夫优秀得多。
——不,不仅仅是优秀可以形容。
他俊秀如竹,优雅如风,高贵如华……所以江湖上都称他“如玉公子”。
如玉公子温如玉。
这里是京都温如玉府。
半个月前,梁红石身中奇毒,不得不求助于温家活字号公子温润。
温润看了她的毒症,眼神极奇古怪,却是直接把她送到了京都温如玉府。
也不知道温润给温如玉说了什么,温如玉不只为梁红石解了毒,还安排她在府里好好调养。
——如玉公子,一向待女人彬彬有礼……但是却独独留下了我,他是不是……是不是对我……
梁红石似乎想到了这点,连脸上都透出了一股媚意。
会有这样的念头,实在不能怪她。
因为她在被温润送往京都的途中,便已得知自己的丈夫司徒不联合敖近铁、奚九娘、元无物这几个“大侠”和撼天堡管事叶朱颜一起,暗算江家公子江瘦语,刺杀堡主黄天星。
虽然得逞,但这几人也被四大名捕中的追命和南寨寨主殷乘风、西镇镇主蓝元山就地正法。
梁红石还未来得及感受这丧夫之痛,便看到了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
如玉公子待她随和有礼,即便已经知道她丈夫的那些龌龊之事,竟是提都没有提一句。居然还殷勤地为她安排起居和解毒事宜。
虽说温润公子本也风度逼人,可在梁红石眼中,这温润和温如玉一比,简直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特别是送她上京以来温润那按不下的浮燥与阴沉,和随时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如玉公子一比,简直就是烂塘淤泥与夜空皎月的距离。
——如玉公子,他一定是对我……
梁红石想得不由得痴了。
她的眼光看向窗户,似乎已透过这窗,穿过院子,看到了主宅大院里那个翩翩浊世公子。
此时,梁红石心目中的翩翩公子的确正在大院的石桌前,面对着那“烂塘淤泥”,面露明月皎皎之笑容。
“她好了?”
“好得不能再好。”
“果然……是那种毒?”
“如不是那种毒,你又何必带她来找我?”
“既然是那种毒,你又已经治好了她……”那被梁红石认为是“淤泥”的温家温润公子的表情变得无比冰冷,“我总可以去问她了罢?”
“当然,”温如玉假假笑了笑,为自己倒了杯酒,袖袍微抚,“我这次,可真的是在帮你。”
温润表情有点不屑,眼神却看向了大院门口。
一个妇人正以婷婷之姿站在那里,看着院内的温如玉。
温如玉嘴角含笑,慢慢唤道,“司徒夫人。”
温如玉的声音并不大,只是那语调带着春日的暖意,附着轻风传到那妇人耳中,那妇人竟不自觉红了脸,醉了眼。
“如玉公子……”那妇人婷婷袅袅而来,走到温如玉和温润面前,轻轻一扶。
那妇人,正是梁红石。
她中的毒已经清除,又洗了个澡,特意打扮了一番,才来到这大院之中见温如玉。
只是没想到,温润也在。
所以梁红石稍稍收了些媚意,又向温润扶了扶,“见过温润公子。”
那音调,竟似有些敷衍之意。
温润眉眼一压,忽又一笑,“看来司徒夫人的毒……已经清除了?”
“这都要多亏如玉公子……”梁红石眼神又溜去看温如玉,说到一半反应了过来,补充道,“要多谢温润公子带红石来见如玉公子……”
“……你的感谢,到底是因为解了毒,还是因为见到了我如玉表叔?”温润看着眼前故作恭顺的妇人,嘴角带着冷笑。
梁红石低着头,眉头微微一皱,还没答话,又听温润说道,“你难道不奇怪,温家救人治病的明明是活字号,我身为活字号的少主,居然带你来找制毒的小字号公子温如玉解毒?”
“……如玉表叔可是小字号的公子,司徒夫人莫不是真的认为,他比我还擅长解毒?”
梁红石一惊,抬头看向正在冷笑的温润,又看了看一直温柔笑着没有答腔的温如玉,“……可是,那毒,明明……明明已经……”
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已经好了啊!
自己明明已经被如玉公子治好了啊!身上不再腐烂,也不再有恶臭,皮肤也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可他为什么……
梁红石求助地看向温如玉。
“司徒夫人不必担心……”似乎明白了梁红石的忧虑,温如玉又是一笑,“毒自然是解了的。”
“小字号的确不是太擅长于解毒,而我,也只会解一种毒。”
“恰好,就是司徒夫人身上这种。”温如玉笑得温柔,梁红石的脸竟不自觉地微微一红,耳边却听温润冷冷接话道,“毒自然是解了的,因为解药是现成的。”
“只是那解药,却是如玉表叔从某个人身上偷来的。”
“只能解一种毒,正是……那人身上的血引之毒。”
温润一字一句狠狠说来,眼神如刀死盯着梁红石,“你为什么会中这种毒?”
他似乎气极,连“司徒夫人”这种敷衍的招呼也不再说,那表情,那眼神,竟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梁红石心头顿震,猛地抬头,看着阴沉着脸的温润,又看了看温润旁仍笑得温柔的温如玉,脸色顿时惨白。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那些姐妹做了什么……半个月前那震惊江湖的几件奸杀案,虽然顾于几位侠女的家世背景没有公布完全的细节……但是,应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温润的语气说不出的恶毒,“司徒夫人若是不信,不妨现在走出温府看看,就算四大名捕不找上门来,那些侠女的亲朋好友,或者江湖正义之士……怕是要好好来和夫人亲近亲近……”
梁红石的腿有些发颤,看着笑得冷酷地温润,又看了看未曾答腔的温如玉,定了定神,咬着唇拜了下去,“请两位公子救我……”
“我若不想救你,又何必带你来这里?”温润有些厌恶地看着她皱了眉头,正待再说,却见温如玉款款走过,把梁红石扶了起来,“……司徒夫人不必忧心,我这温润侄儿……”温如玉轻轻低笑了一下,“……不过是想知道他那位……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怎么会,中了她的血引之毒?”
明明是同一个意思,温润说来咄咄逼人,让梁红石悲愤不已,可一听温如玉问道,梁红石竟是忘了自己的处境,喃喃问道,“……这毒,还真是傅姑娘……”
“不是她还有谁!”温润吼道,“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本来,那日去幽州,他是想去见她的,却碰上了梁红石上门求助。他发现了梁红石身上的毒是傅千明的血引之毒,心里便忐忑得不得了。派下人打听,知道她没事,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她人虽然没事,但却和那个四大名捕的无情走得更近了些。
——是太近了些。
虽然知道他们一起探案,虽然早就知道他们走得比较近,但都不比上现在的相处模式……光是听着下人回报的那些细节,就让温润感觉很不舒服。
无论是那个江湖传言中清倦的捕头,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骄傲倔强的少女,似乎都有点不一样了。
温润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而唯一的线索,便是面前这个疑似中了她血引之毒的妇人。
所以他把这个妇人送到了温如玉府上。
——温如玉手上有着从傅千明身上偷来的解药。
去掉了“疑似”,确定梁红石的毒确是傅千明的血引之毒后,他就想把梁红石抓来问个究竟的,却被温如玉淡淡的一句给噎着了。
“她毒都未解,反正都是个死,还能给你说实话?”
他不得不承认,温如玉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这一番道理,又让他等了接近半个月。
今天,他却是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
“……你们,是不是……”温润白了脸,想到了这半月来他一直压抑不住的一个念头,今天真的问出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半个月前,傅千明和无情查的案子……是奸杀案……而那些奸杀案的凶手,就是面前这个司徒夫人的好“姐姐”……
“你们……是不是……”他的声音渐低,眼神却越来越凌厉。
他的反应,吓得梁红石一个哆嗦,向身旁的温如玉靠了靠。
温如玉也很怜香惜玉地,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
这安慰般的一拍,终是让梁红石有了面对温润的勇气。
“……温润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案子的始末,就应该知道,凶手并不是我。”
“我丈夫虽然歹毒,我却是好好的一个妇人,只是误交了损友……”梁红石咬着嘴唇,怯怯地看了温如玉一眼,试图把自己在那些案子中摘除干净。
她看到了温如玉脸上的笑意,便又鼓足勇气说了下去,“……当时傅姑娘晕在林中,奚大姐……不,那个,奚采桑知道她是最近和四大名捕走得比较近的侠女,便又动了龌龊的心思……”
“……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她们的……”梁红石避重就轻,慢慢说道,微微瞅了瞅温润。
只是这一瞅,便觉得一股实质的杀气夹着风雷之意扑面而来。
“……你阻止不了?”听到一半,温润已经又惊又怒,待梁红石说道“阻止不了”,他的怒火就已变成了杀意,直直地冲她而去。
“阻止不了为何你会中毒?那毒遇肤而入,如你所说,她正在昏迷之中,若不是你离她极近,为何你中了毒?若不是……”
若不是你那时抓着她的衣服,甚至……
温润一想到此处,脸色便再度白了下去,怒喝道,“你这叫阻止不了?!”
梁红石被温润这难得的彪悍吓得再退一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身旁的温如玉再度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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