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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宫闱长日[2/2页]

共枕河山 半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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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观音再也说不下去,掩面而泣,她的面庞过于扭曲,妙心已经看不出她究竟是哭是笑了,跑去想扶她起来。
      “你这么看我!你在可怜我?啊?”
      她面目狰狞地甩开妙心的双手,拿起酒瓶想继续喝下去,却发现没酒了,一怒之下摔碎了酒瓶。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朱樉他从来不可怜我,哈哈哈哈哈他……。”
      妙心被她的话吓得呆在了原地,她蹙眉转身,想要离去。
      “乌恩……乌恩!赛罕要回去……”
      王观音又用鞑语呢喃了不知所云的一些话,把妙心听愣了。
      “姐儿咱们……哎呀快走吧,她醉了,就当没见过她。”
      英娘慌忙拉住妙心要走,王观音又追了上来拉住她,死盯着她的双眼:
      “你才刚嫁过来,等着看吧,等着在天子家……在高墙里哈哈哈变得和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王妃!奴婢可找到您了,您……哎呀快走快走。”
      王观音的贴身婢女才找到了她,连忙拉住她回府了。妙心此刻还惊魂未定,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她无所适从,她轻抚胸口长吸了口气,英娘馋着她走回了永和宫,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
      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今后在皇室中的每一步,只能靠自己走了,谨言慎行还只是第一步,自己根本只能别无选择地依附于丈夫,依附于天子,在宫闱高墙中过着日复一日永远循环到死的日子。
      她顿时觉得身心俱疲,不愿再去回忆,可是王观音那张狰狞的脸孔却像是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说过的话更是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等着在天子家……在高墙里哈哈哈变得和我一样!”
      ……
      “怎么办……”
      她呢喃着,坐在桌边捂住双眼沉思,可又觉得头痛,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姐儿啊,别怕,这……秦王妃,毕竟只是秦王妃……唉,咱们谨言慎行循规蹈矩,总归没错吧,那殿下想干什么,只要不毁天灭地,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
      英娘也被今天这一幕弄得手足无措,只能这样劝慰她了。
      “再说了,咱们燕王殿下,看上去也不像放荡子弟啊。”
      妙心听她提到燕王,自己成婚以来二人说过的话甚至不过几句,她并不清楚燕王究竟是怎样的人,想起前路,她只觉茫然。但她还是相信,自己就像英娘说的那样,大约也能两厢安好吧。
      “谨言慎行……”
      “循规蹈矩……”
      “唉……”
      妙心睁开眼睛,想找些其他事做,不愿再困于其中。
      “英娘,宫里有什么书看吗?”
      从小到大,书本都是她排解寂寞的最好寄托。
      “书……唉,你说嫁妆的金银首饰如山高,怎么就没一本书呢?”
      英娘找了一圈,对她抱怨着。
      “我出去问问,嗯兴许殿下那屋有呢。”
      徐妙心坐久了,伸个懒腰便站起来和她一起出去了,踏入了朱棣寝殿西屋书房里,朱棣的卧房在东屋,两屋正门相对,离得不远,门都敞开着。
      他书架子上摆了不少书,她便径直走了过去。妙心看到一本自己熟悉的书,原来他也看三国。另有兵书、史书,还有一些唱词艳曲,志怪传奇,是朱棣解闷用的。这里没有什么女儿家读的书,她便拿起了一本《太平广记》翻了起来。
      妙心手不释卷,也忘了时辰,就坐在朱棣桌前看到了日头落山,屋子里昏暗无比,没有点灯,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已趴在里屋的书桌上沉沉地睡着了。
      朱棣此时才从马场回来,浑身是汗,热得他脱去了搭护和毡帽,解开了曳撒的衣带,里面的褂子已经被浸湿了。
      “不行,我得洗洗。”
      朱棣吩咐着李忠打洗澡水。
      “殿下,那咱们得收拾了去混堂司啊,天冷,别受了风寒。”
      混堂司是内廷专司沐浴之所,想想还要出宫,朱棣又觉得麻烦:
      “就在这儿,跑那么远我还嫌冷呢。”
      李忠在寝殿里多点了几盏灯,生起了炉子,将浴盆搬了来。
      朱棣刚才正坐在那儿闭目烤火,等着李忠等人备好了洗澡水,便将衣服褪的一件不剩。
      十七岁的他习学骑射已经三年,个头也窜高了不少,身板颀长健硕,比起当年毛头小子的稚嫩,若隐若现的硬朗肌肉已让他显得十分精壮,小麦色肌肤上流淌着晶莹的汗珠,那是一日纵马驰骋的印记,身材较之矫健的禁军卫士不相上下。
      此刻西屋书房的徐妙心被外面的动静闹醒了,伸了伸僵硬的臂膀,才发现自己在朱棣书房里睡了过去,连忙整理了书房借着外面昏暗的灯光走了出去。
      她揉揉眼睛,恍惚之间,好像有个赤条条的人影晃在了她眼前。
      ……
      朱棣此刻正在屋里,抬起了修长的右腿,感觉水温合适了,正想伸入盆中……
      “啊———”
      他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儿惊弓之鸟般的大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寝殿的门被重重砸开又“轰”一声关上了。
      朱棣脑中轰然若山崩地坼,呆若一尊石像生,他没有来得及回头,右腿还搭在浴盆边缘。
      片刻鸦雀无声后……
      “谁……谁谁谁谁啊??啊?”
      朱棣被冻得一激灵才钻入热水中,显然他更像一只惊弓之鸟。
      “大约是……王……王妃。”
      李忠也才回过神来,低着头回答了他。
      “她……”
      朱棣以手掩面扶额,看上去十分无奈,一时语塞。
      “蠢货!不知道关门吗?啊!”
      “奴婢也不知……王妃在啊,这……”
      李忠十分委屈,帮朱棣擦着身子。
      ……
      朱棣一时默然无语。
      徐妙心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此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院中,咬着嘴唇皱着眉头跑回了自己屋里。英娘看到她的样子,神情涣散,眉头紧拧,然后嘤咛一声捂上眼睛倒在那里缩成了一团。
      “啊!我……哎呀……我……啊啊啊!”
      她嘀咕着一堆不知随云的话,让英娘十分担忧。
      “姐儿啊,你这看个书看出鬼了?吓成这样,我摸摸脑袋。”
      英娘看她的面庞已经成了红灯笼,滚烫滚烫的。
      “别发烧了啊?”
      “哎呀我没事我没事,你出去你出去。”
      妙心把英娘推了出去,在床上抱着被子蒙着头,羞愧不已。
      “什么?怎么回事?”
      妙心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发髻也被她揉乱了,英娘在外面坐了半天,正纳闷着,朱棣刚洗漱过,来了她宫里。
      “王妃呢?”
      “啊,在呢在呢。”
      英娘将朱棣引入殿内,妙心还在被子里缩着。
      朱棣站在外面看她那副样子,忍住了笑说:
      “呃……我有事说。”
      妙心连忙从被子里钻出来,慌忙下了床站起来,低着头在他面前,胸脯起伏着像是还惊魂未定,她一眼都不敢看朱棣,怯怯地问道:
      “殿……殿下……何何事啊?”
      朱棣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
      “嗯……明日一早,咱们要去父皇母后宫里行晨省之礼,我来知会一声。”
      “是,是,我……我记下了。”
      妙心把头埋得低低的,还是不敢看他,朱棣却故意神情泰然,嘴角上扬望着她,看那一片绯红自脸颊染上她的耳根,她发髻凌乱,垂在后面像两只折了的兔耳朵。
      “嗯,早歇息。”
      朱棣说罢便转身走了,出门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其实他方才大可派个人来传话,但突然坏心一起,想要来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她素来端庄,失态的样子却如此可爱。
      今夜徐妙心是注定要辗转反侧到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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