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
托马斯·夏普确实落魄且对待婚姻“心怀不轨”——他要用他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身外之物。
但是,“他带着一切资产来到这里,亲爱的兄长,至少他的意志和你们一样坚强。”她忍不住为他辩护。
她当然不会得到任何让人满意的答复,只有威廉长久的沉默,然后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离开餐桌的时候通知她晚上可以一起去大都会剧院看歌剧。
依旧没有解开足禁的安妮开始闭门造车,下午的时候接待了来自俩条街之外伊迪斯·库欣。
伊迪斯喜悦地表示《大西洋月刊》已经将她的大作收录在下个月的刊发计划中,并给她送来了明天下午的文学沙龙的请柬。
出于某些隐秘的原因,她并不想让伊迪斯看到自己写作的内容,她在寄出稿件的中一直用的化名,大约是害怕在这个真真假假的时代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往其他地方引导。然后——
“那位尤妮斯志在必得的夏普爵士……”她刻意加重了说“尤妮斯”时的语气。
安妮微笑示意她继续,她尚未了解昨晚的定局。
伊迪斯小心地措辞:“……似乎对你青眼有加。”
安妮挑眉:“我的荣幸。”
伊迪斯瞧她面色如常,就轻松地将话题跳了过去。虽说托马斯追求过尤妮斯,但是尤妮丝看重的只有他的头衔以及魅力。他是个知识分子,富有革新精神,那样的男人要是选择一位能享受精神生活的伴侣,他便会茁壮成长,然而尤妮丝喜欢的是逛街跳舞。这么一想,她也觉得他和安妮站在一起确实般配极了,总比站在骄纵无脑的尤妮斯身边和谐三分。
送走伊迪斯之后,夜幕很快降临,女佣再次进来的时候带着上个月专门为社交季准备的华服和首饰。安妮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年代的上流小姐的日常,她放下钢笔,照旧将书稿锁进了抽屉,然后换上了海蓝色缎子缝制的礼裙,闪烁的钻石细密的绕着下摆和腰身,一路蔓延到腰后的v领系带处,像是散落的流星。
她总觉得女佣在帮她绑头发的时候没有把宝石发梳插稳,所以在扶着威廉的手下来马车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伸手扶了扶脑袋。
“天上的明星也黯然失色,亲爱的妹妹。”威廉转身让梅挽着自己的手,然后随口打趣道。
大都会剧院,位于百老汇第39号大街与第40号大街之间的这座剧院,后世在纽约具有领导地位的世界级的歌剧院。因为在外墙用了朴实的黄砖,所以剧院外观难免看起来有些单调乏味,但内里极其豪奢,单是一个华丽的马蹄形观众大厅,就耗去了大部分建筑资金。观众厅有4层,122个包厢,音效据说非常好,不过为了突出楼层,而舍弃了两层楼座,大部分的观众视线都很差。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安妮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曾经在旧照片上看到过的景象。重要的是,它现在还很年轻,而她有幸见证。
今晚的《唐璜》据说换了一位歌声美妙的新人女演员,安妮从手包中拿出了眼镜,举着小巧的镜架打量着台上台下的布置。
包厢外面不时传来夫人小姐们的笑声,绅士们中气十足的寒暄,威廉欠身朝左前方挥了挥手,然后凑到梅耳边说了句什么,大约是遇到朋友了。
梅起身挽着他的手臂,转身将手搭在了安妮的肩上:“亲爱的,我们去楼上转转,很快就回来。”安妮只好起身跟他们一起上楼。
转角的时候,总感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打量着自己,安妮回头略略扫视了一眼,什么也发现。
热情的马蒂斯先生带着自己的妻儿在四楼的豪华包厢,穿梭的服务人员正在为他们的打开香槟。
简单地招呼过后,安妮便百无聊赖地走了出来,静立在栏杆旁边等兄嫂出来。暖黄的灯光映衬着一身蓝色华服的美人,在不断走动的人群中十分显眼。
然而,——
碎裂的玻璃在地砖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华服美人的腰间绽放出一片扎眼的水渍。她皱了皱眉。
手忙脚乱的侍应生慌乱解释:“尊贵的女士,非常…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很想解释自己似乎是被人推了一下,但是四楼走动的除了自己就是些达官贵人,他的解释估计十分没有说服力。
“没事,”安妮心里叹了口气,找个地方擦一擦吧,“请问更衣室在哪里?”
侍应生觉得这位小姐简直就是天使:“我带您过去。”
进去更衣室之后,有人敲门。另一位侍应生贴心地送来了毛巾和香槟,和刚刚在马蒂斯那儿的香槟一样,都是昂贵的消费品。
她好心提醒:“先生,我没有点香槟。”
侍应生笑了笑:“连累小姐这么漂亮的裙子,一杯香槟是他力所能及的补偿。请您享用。”
等待衣服被体温烘干的时间里,果然有些口渴,她喝了一口那位侍应生送来的赔礼。
确实味道上佳,只是余味有些苦涩。她又喝了一口,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人影幢幢。
她揉了揉眼睛。打算放下手里的高脚杯——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懵懵地侧头看着地上的碎片,想要站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
很好,如果不是安妮本身就有病,那么就是香槟有问题了。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40.猩红山峰(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