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照例配着和他一样的鸡胸沙拉和一份松露肋排。
“跟我说说吧,sweetie,”他帮她把醋汁浇在碗里,“明天我需要准备什么呢?”
她想了想:“她通知的那么突然……难道要去免税店给她送一些美国的土特产吗?她也未必喜欢。”
“茶具呢?”他问,“我从伦敦带了一套。”
她笑着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她不喝英式茶,明天去唐人街看看。”
“她一定很爱你。”他突然说。
“什么?”她没听懂。
“我是说特地从波士顿赶过来。”他回答。
“你说我姑妈?”她笑,“或许吧,最大的可能是我爸爸求她过来的。她是个相当新潮的人,我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以为是她是个明星,从没想过她会是我的亲戚。”
“十多年前,我一个人来波士顿。她穿着无袖的针织衫,腰极细,下身是一件裙摆很大的红色半裙,像是跳弗朗明哥的女演员。我钥匙丢了,背着书包站在我爸爸的家门口。然后她一边哼着歌一边从楼下走了上来,看着我。”
“我以为她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就跟她问了声好。”
“她皱眉看了我好一会儿,我都要怀疑爸爸是不是欠了别人的钱没还了。”
“然后她问:你是夏伊的女儿?”
“我点头:是啊。但我从没想到竟然会在美国碰到认识我妈的人。”
“接着她点了点头说:你好,我是安怀蕊,你可以叫我姑妈。”
安逸咯咯笑起来:“我从没想过我姑妈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姑娘。我愣住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骗子。然后她问:你干嘛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说,我在等我爸爸回来开门。她点了点头问我要不要喝汽水,我摇头,还是觉得她像个骗子。”
“后来等爸爸跑回来开了门,我才叫了她一声姑妈。”
“她没生气,走的时候从包里掏了两瓶可口可乐,‘现在还想喝汽水吗?她问。”
“然后呢?”汤姆听她讲着往事,觉得女友的童年对他而言非常有吸引力。
她耸肩:“然后我爸爸说可口可乐不健康,让她带走了。”
汤姆失笑:“你父亲真严格。”
她“唔”了一声:“我父亲……还好,一般严格。”
“那你母亲呢?”他仔细注意着她的神情。
“啊,”她抬头笑了笑,“这么说吧,她大部分时候希望她的家庭能像五星级酒店一样运作。”
“难怪你一向自律。”他有些惊讶。
她笑:“是啊,被迫养成了很多好习惯,我应该感谢她。”
他握住了她的手:“我时常觉得你太孤单,你说起你母亲时候总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别人的故事?我倒是想起来有一个故事说要给你看的……”她放下水杯,转身往卧室走。
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他之前发现的那本小说。
她把稿件放在了他手边,然后坐了下来,继续用餐:“说实话,我有点害怕给你看,你要知道,小说里的情节最起码有百分之六十都是虚构的。”
他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少得可怜的晚餐。几乎迫不及待地就在餐桌上打开了这本尚未命名的小说初稿。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她刀叉相撞的声音和他翻页的哗哗声。
只是一个不到五万字的故事,他却看了很长时间,等到侍应生收走了餐具,安逸刷完牙,洗了脸,穿着睡衣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舒了一口气合上了稿件。
“可以提问吗?”左侧的床垫微微塌陷,他把她搂进怀中。
“你想问什么?”她笑了笑。
“故事里面为什么没有我?”他有些委屈地问,“连jesse的女友都写了进去,为什么没有我呢?”
“因为我开始动笔的时候就已经预测了结局,但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呀。”她亲吻他的发鬓,“故事里的人物各有命运,已经跟现实不相关了。”
“我得说这是个好故事,但我讨厌你的结局。”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恻隐,“你以后也会给我写一个故事吗?”
“不会。”她回答。
“为什么?!”他质问。
“因为写不出你的万分之一。”她笑着回答,“故事客观冷静,讲究逻辑,在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只能有一个结局。可现实人生却杂乱无章,随心所欲。或许可以等到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我可以回顾一下我们的故事。”
他叹息:“所以你之前说jesse和米娅不会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摇头:“我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在一起是因为jesse不爱她,不过现在看来,这可能会成为他们在一起的原因了。”
“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
她笑:“噢,to,我们相遇的时间刚刚好,否则你就要恋童了。”
他无奈地咬了咬她的肩膀:“我觉得我可能未来一段时间都不想见到你的母亲。”
她大笑,伸手拨正了他的脑袋:“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你里面很多情节都是虚构的,她没有那么糟糕。”
他气愤地皱眉:“那我也无法想象一个惯于实施家庭冷暴力的独裁者对你做了故事情节里的十分之一。”
“没有,”她捧着他的脑袋,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瓣,“你为什么要如此在意呢,她成就了今天的我,我有时甚至会很想念她。”
“她后来见过你吗?”
“当然。在哈佛的第一年,她带着公司的董事去纽交所敲钟,司机开车到波士顿校门口来接我。我当时正在申请跟语言学的一个组织去西班牙做田野考察,为了请假还得应付校外实习的工作。司机连续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我不能关机,因为我导师随时有可能找我,所以我只好跑到了学校门口。然后发现她就坐在后座。”
“我陪她去了。亲眼见证了她的企业在纽交所上市,那几天帝国大厦灯火通明,印着她公司的名字和宣传标语。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说‘恭喜恭喜‘你母亲真是一位伟大的中国女性,”安逸笑了笑,做了个鬼脸,“没人知道我还得担心第二天回波士顿实习的时候会不会迟到,因为我忘记请假了。”
“她的确是一位成功的女性,只是不太适合做我的母亲。她生性要强,唯一的错误就是当年爱上我的父亲,她以为严厉的教育会让我成为比她优秀的人,她失败了;她又以为切断后路,可以让我像她一样闯荡出一番事业,她再次失败了。事实证明,我们除了相貌相似,其他方面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可比性。我之前敏感叛逆浑身是刺,以为世人追名逐利多是傻瓜;现在我心态平和,坚信众生平等,尽管依旧一事无成,但我喜欢这样的自己。”
“血缘关系有时总是让我们很难把握彼此之间的距离,看得破,忍不过,你会忍不住想去改变对方的观点和做派,结果往往两败俱伤。所以我们现在是母女间的君子之交,互不干扰,知道对方活得很好就很好了。”她最后总结,“你大可不必讨厌她,除了你的职业她或许不太喜欢,但你本身确实是她欣赏的那一类男性。”
汤姆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所以,你觉得,如果我现在去中国拜访她的话,她会祝福我们吗?”
她挑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爱她。”他回答,“而你值得所有人的祝福。”
她笑了笑:“是你值得。”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她松开捧着他脑袋的手,然后抱住了他,“毕竟你是我这小半生唯一的成就。”
57.第53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