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正堂中,拓跋焘已经端坐正中,步六孤俟和卢遐则侍立在侧。这时候,拓跋焘脸上的怒气貌似消了一些,想来是步六孤俟等在檀羽进来之前也是一番劝谏,才让拓跋焘认清形势。
这时,拓跋焘尚未开言,步六孤俟先道:“檀羽,你妹呢?”
檀羽一欠身,答道:“舍妹已嫁为人妇,夫君不在,实是不好出来抛头露面,自然是要在闺中回避的。”
刚说完,拓跋焘又是一声冷哼,那心里必定是想说,这个女子走南闯北,天下谁不知道她,这时候就在朕的面前装什么纯洁。不过他还算克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檀羽哪会不知皇帝的想法,但他既然不挑明,自己也就索性装起傻来。他心中想的是,你这高高在上的皇帝,总也有求我们的时候吧。
在场的谁不是老狐狸,哪会不知檀羽今天是故意要装傻充愣。可是,这台面上的话,又不是轻易说出口的。沉默了半天,才由卢遐道:“当初在仇池时,我与为仪和檀氏都有接触,俱是忠义之人。此番陛下微服私访,就是要给为仪出仕的机会。为仪虽无功名在身,但却是李宣城的大弟子,学识人品都不用怀疑。相信为仪一定能胜任未来的职务。”
拓跋焘此时方言道:“二位爱卿以为,应该封他们一个什么官啊?”言罢,步六孤俟、卢遐二人便小心地建议起来。
檀羽见此,心中一阵失笑,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怎会事前不商量官职的事。这时候在这里商量,分明是故作姿态。檀羽也不说破,只是抢道:“陛下恕罪,草民一向懒散惯了,实在没有出仕为官的念头。”
拓跋焘又要发作,后面卢遐连忙抢道:“为仪有魏晋名士之风,性喜山水之乐,这也无可厚非。不过当今天下大乱,想寻一张安静的书桌亦不可得,大丈夫便当图取功名、为万世开太平,为仪岂能推卸了肩头的责任。”
檀羽却正色道:“天下有道而现,无道而隐。若说十几年前的北海帮起义是一场意外,那么十几年后的北海帮作乱就是天道不彰的必然结果。”
“大胆!”拓跋焘尚未答话,步六孤俟便抢先发难,檀羽这句话,无疑是在直斥皇帝为无道昏君,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檀羽却哪会在乎,继续犯颜直谏:“草民有个问题想问各位大人。此番剿灭宇宙帮的义军统帅名叫陈庆之,其人是个阵法天才,决战龙空时,正是他神奇的阵法,才使宇宙帮不战而降。陈庆之原本是仇池侯家堡的少堡主,归顺林儿之前,他的堡中就有上千的家兵。试想,如果他没有跟着林儿来到丁零,此次天下大乱,他也必会起兵呼应。敢问各位,朝廷有谁能胜得过陈庆之吗?”
他的话,重重地击打在在场诸人的心中,让其人不自觉地冒冷汗。这就是檀羽说的天道不彰,才使能人异士散布乡野,一旦乱局生出,自然会群起响应。
檀羽一声冷笑,续道:“草民去年从中原过来,发现中原故地都是人心思治,可为何一夜之间,乱象横生。打败宇宙帮后,我想了很多,最终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宇宙帮的问题,出在阶层的固化,北朝的问题也一样。听说陛下多次派人去上邽招安,却被上邽县令赶了出来。可你又是否知道,上邽县令任朏,胸怀大才,当年却只能在一个小城做个县丞。林儿发现了他的才能,便招入麾下,让他做上邽县令。你们看看,上邽在他的治理下,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除他以外,还有被卢公收买、被太子所杀的我的朋友三坞主慕利延,那同样是个有抱负的能人,在仇池时曾多次助我一臂之力。这样的能人在底层不知凡几,却得不到施展的舞台,这正是中原一旦有人举事,立刻群起响应的原因。而在上的那些个大人将军们,能力比起这些下层人来远远不如,所以打又打不过,收又不能收,只能想些歪门邪道来控制,所以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当初三坞主遇难时我就想到了,这样的局面,不是草民能控制的,让我出来,也无法改变这场大乱,不如隐居在这里,做个快乐的田舍郎,来得自在欢快。”
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拓跋焘脸上青一块绿一块,却再也生不起气来,只能寒毛倒竖,一阵阵地发冷。檀羽的话,已经刺中了这个天下最大的弊病,这是他在位日久,再也没有能力解决的事情。所以,他在檀羽面前,终于只能保持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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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直谏[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