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迷迷糊糊醒来时,听到头顶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磨蹭着睁开眼,便是顾玄那张放大了几倍的脸,此刻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
他微眯起眼,发觉脑下枕的正是顾玄的腿,有些不适应的扭了扭身子,自己用手撑着沉重的上半身立起来。
头沉重不堪,且浑身酸痛,不知是不是萧长风的错觉,他感到尾椎传来的麻意几乎发疼。
顾玄见萧长风醒后,便贴心的将萧长风扶起到殿中的美人椅上,萧长风躺上去卧成舒适的姿势的动作一气呵成,水准挺高。
虽说萧长风知道顾玄被他拉着白受了一日的苦,却没有心思和顾玄道谢,只觉得理所当然,反正顾玄再如何都不会轻易离开。
忽的他觉得顾玄让人可怜到发笑,他便低笑了几声,抬脚在顾玄膝弯处轻轻一踢。顾玄跪坐了一日,方才勉强站立扶着萧长风到椅上。现在发麻到酸软的腿被突然一袭,就这么无力的带着顾玄跪倒在地上。
地板被砸出一身闷响,顾玄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跪着转过身来正对萧长风,没有抬头,低声道:“主上……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
这副顺从低下的模样在这一刻惹得萧长风心烦意乱,他伸手掐住顾玄下颚,勉强他抬起头同他平视,森然的声音里透着玩味:“你没错,不过本座一时兴起罢了。”
他喜欢乖乖听话顺从他的顾玄,可他又不喜欢太过服帖顺从的顾玄。
他喜欢反抗他的顾玄,可他也不喜欢叛逆的顾玄。
顾玄不言不语,定定跪在萧长风面前,只等萧长风什么时候厌烦这般对他,他便起身。
在某些方面,顾玄算是摸透了萧长风,比如现在。不过跪了半刻,萧长风便抬手撑住额头,不耐烦的扇了扇手,十分不悦地开口:“你若无事便告退吧。”
他也就只能在这些地方偶尔耍耍小聪明了,萧长风的性情,他实在看不透。
若是顾玄给的反应再激烈些,萧长风便会花更多的时间打发他,就好像是在无趣的生活中硬找乐子,顾玄成了他消遣人生的玩具之一。
至于萧长风为什么这么无聊,可能要问问他自己,按照他的说法,便是“毫无目的”。
一个人在一生中多少有些追求,金钱名利,美人暴利,或是立于江湖不败,成为不朽的传奇。
萧长风的前半生生漫无目的,散漫自由,他想要的基本都得到了。有人同他说唯有武功无人能及方使人得到一切私欲所求,他便不择手段将武功修炼到极致,可他心底终究是空洞的。
有的人,活得看似潇洒自在,却连生存的意义也寻不到半分。
顾玄踏出教主殿的那一刻,夏末的萤火终于枯死在草野中,往后三个季节,踏遍四海都寻不到那些短暂而明亮的小生命了。
近来,颓了许久的萧长风终于下定决心好好练功,时常辟谷闭关。
他既是在赎罪,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誓言。
顾玄多日见不到萧长风,心中烦闷,甚至生出些委屈,每日练完功,他都在教主门前枯坐半晌。就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宠,尾巴耳朵都萎靡的垂下,眼神中透露着悲凉。
哪怕萧长风刺他一剑,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白锦织死后,萧长风便变得沉默寡言,顾玄最后一次同萧长风说上话,便是萧长风饮醉的第二日,而后便是相对无言。
江湖上依旧风平浪静,看来白锦织逝去的消息成功被封锁,未传播开来。
偶尔想起这件事,顾玄仍觉得不可思议,神通广大的白护法,居然死于亲信的毒,且偌大的般若教,找不出一个救他的方法。
可思虑许久,他也不想冒犯已入黄土的人,白锦织已经走了快两月余,现在已是秋季了。不时能嗅到金桂的醇厚香气,这便是秋的味道。
教中一切如常,已无人再提起白锦织,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从未来过。
不知为何,顾玄隐隐觉得在这片看似平和的江湖下,汹涌的暗流正开始一点点复苏。
倏而一声鸟鸣划过他耳畔,他仰头看,碧空如洗,几只南迁的鸟儿喧闹而过。
每到这个时候,顾玄心中都会泛起不知名心绪,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个时节,他的生母都会给他做桂花糕,入口酥软甜腻,很得小孩子欢心。
他这一生只尝过几次,算是在他对幼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零碎的珍宝。
教中冗杂的事物,按理应是交给教主处理,可萧长风懒散惯了,自是不愿意被这些麻烦事拦绊手脚,所以都扔给了左右护法。
他这般不负责任的人稳稳做了许多年教主,令人匪夷所思,乍一想他盖世的武功,却又解释得通了。
而现如今白锦织不在了,教中事务都压到了顾玄一个人身上。他字识的不算多,阅览上承文书的事他一般都不会做,大多事物只好亲力亲为,以免哪处出现漏洞,惹得萧长风不快。
说来好笑,他来了般若教十余年,学了一身杀人的好功夫,把那些孔儒道的仁礼全部抛诸脑后,成了一个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修罗道人。
其实若是没有意外变故,顾玄该是满腹笔墨的翩翩公子,只要一抖扇,一回眸,京城万户的少女都会为他驻足。
现在的顾玄,不过是在搅和着血肉的烂泥里打滚的恶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面容虽生得如玉般儒雅,可常年冷如棺材板,眉目间隐隐藏了杀意,人近一步便觉得胆寒。
他为了教中事物熬到深夜眼眶发红,第二日又在朝日刚刚升起时起身,却丝毫不觉疲惫。
沈莲歌来看过他几次,看到他眼眶下的乌黑,疼在心底,却只得说一句:“苦了你了。”
顾玄呆愣愣朝沈莲歌点头,手中递给她一盏暖茶,嘱她添衣。
这便是他们每个人的江湖。
……
可能这一辈子,萧长风都没有想过,他会失去这辈子他最骄傲的东西。
就如他正同往常那般运功,却发现经脉滞塞,气力全然被堵住了。他本以为是失误,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会成废人
但片刻后他便认清了现实。
他的经脉阻塞,功力几乎全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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