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谢安依旧静静站在场中,神色间看不出分毫的波动。王彪之皱了皱眉,凑过去低声道:“安石,荆扬相衡才能天下平啊!建立新军一事尚遥遥无期,如今扬州境内便只骁骑军可以抗衡荆、江。。。纵然段随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也不能矫枉过正,真个损了骁骑军的战力啊!说句难听的,真要是寒了段随他等的心,这些胡人没有二心也要被逼着生出反骨来呵!”
谢安悚然一惊,看了眼王彪之,干笑道:“叔虎兄提醒得极是!这几个御史迂腐无知,所言确实过分了!”大袖潇洒一挥,跨步出班,朗声道:“太后、陛下!骁骑军忠勇为国,可谓虽败犹荣。现如今降了段随与费连阿浑的官职,惩戒已够,实在不宜削减建制,寒了将士们的心呐!当使其尽快恢复满编,以振作军心,日后也可戴罪立功,为国尽忠!”
桓温死后,谢安与王彪之这两位大佬在朝中可谓是说一不二。王彪之方才就表明了态度,那是摆明了力挺骁骑军的,如今谢安也开了金口,余人哪里还敢反驳?几个御史悻悻闭上了嘴巴,终于老实了。至于上首的太后与皇帝,骁骑军这点狗屁大的事情对他等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自然点头同意。至此,围绕着段随、费连阿浑以及骁骑军掀起的偌大争议总算是风平浪静、告一段落了。
廷议的几位主角里头,竺瑶与桓石虔还在巴东整顿军备防务,费连阿浑则奉命率领骁骑军余部,正走在前往京口驻地的路上。此时此刻,便只段随一人,“孤伶伶”站在建康宫的大殿之上,“沐浴”着一波又一波的口诛笔伐。只见他脸色灰暗、目光呆滞,全然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瞧着好不凄惨!朝臣们看在眼里,也不由为之恻然,觉着段随这次真是受委屈了。
其实这朝堂上的风风雨雨、争争吵吵,乃至自己受到的处分,段随本人压根就没曾听进耳朵去——好兄弟张威及麾下第四幢将士舍命断后,尽数战死蜀中,这事儿对他打击太大,真心难以接受,时至今日他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今日的朝会里头,他整个就是一神游天外。
于段随而言,降级也好,夺职也罢,随便你们去搞好了,老子才懒得理会!此时此刻,他只觉着胸中的郁气凝结不散,不断冲撞着自己的胸膛,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说不出的难过。
渐渐的,段随的呼吸沉重起来,呆滞的双眼开始翻白,瞧来好不吓人!不少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无不讶然失色,指指点点起来。
便在这时,上首的崇德太后褚蒜子开口了:“今日的朝会便到此为止,百官自行散去罢!”顿了顿,忽然说道:“咦?乐乡侯这是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若如此,那便早早回转京口罢,且休沐些日子,莫要伤了身体。”
褚蒜子贵为太后、又出身世家大族,素来气度雍容,她的声音里头自有一股成熟大度的风韵,可谓磁性十足。这一句颇为关怀的言语落在段随的耳朵里,犹如春风拂过,顿时吹散了不少郁气,也把段随拉回了现实。
段随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跪倒,拜谢太后的关切之情。褚蒜子笑了一笑,摆摆手,起身离去了。她的笑容亲切而温暖,一瞬间看花了段随的双眼。
恍惚间,段随仿佛看到一个眉眼弯弯、面色红晕的俏丽少女,正张开月牙儿般可爱的小嘴,对着自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道倩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暖意沁入了心田。段随咧开嘴巴笑了,那是晴儿呵,他的爱妻。
他真的累了,也倦了,只想快快离开这气息阴郁的建康宫,回去京口,回到晴儿的怀抱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廷议[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