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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在他眼里是最美的。
      她最好。
      她会给他缝补衣服。
      她说她会等他。
      她们会有未来的。
      不过,幻影终究是要破碎的,碎得连一丝丝的残骸都不曾留给他。他曾经等过,幻想过,期盼过,都抵不过那一个晚上的噩耗。不对,对于她来说是喜讯,自己真该去恭喜魏小主了。
      不知是心酸还是怎的,不过,患难始能见真情,我算是领会到了。
      真情吗?后宫之中,或许还是有的。
      ~~
      禁足之令总算完全解除,青樱为了孩子的健康,还是会去溜达一会儿。因为主观和客观的原因,凌云彻不想听到关于魏氏的事儿。但是青樱总是会留心。
      风言风语传入她耳中,魏贵人最近要仅剩令嫔。算是专房之宠,心酸之余,似乎没有再多的感觉了。多多少少个日夜她都度过来了,这么一点挫折,她不是不懂得如何去应对,最最最重要的,还是她孩子,其他的人和事,就让他去吧。
      平静的生活,被李玉的一句话打破,“皇上说,叫娘娘去一趟。”
      青樱放下手中的事,拖着累赘的身子,被侍女扶了出去。才刚走没多久,她便又走了回来,“不行,总得要带些东西去。”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下厨了。
      他喜欢吃红豆糕,还要是荔枝味的,她从来不会别的点心,除了这个。
      一切准备妥当,她小心翼翼地去做,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以放过,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盛好,她亲自双手端着去乾清宫。
      一路走得缓慢,直至李玉看到她。脸色骤然变白。她关切问:“怎么了?”
      李玉跪下,“奴才该死……如今,令嫔娘娘在里头……”说完,他害怕地抬头,不过见到的,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青樱。
      她内心低落,不过仍是笑道:“没事,本宫再多等一会儿吧。”
      孕妇站太久始终不好,眼看着糕点就要凉了,青樱只道:“算了,本宫去瞧一会吧。看看皇上要问本宫什么,本宫不打扰她们。”
      说完,端着点心,缓缓走进去。
      隔着那扇木门,或许那道距离,堪比十万千里,心隔得太远了呵!
      吱嘎一声推开,一瞬间,手中的瓷盘瞬间滑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怎样的画面,她应该学会淡然面对,但是那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她最害怕看到的还是看到了。
      令嫔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轻轻唤一声“弘历”,人人都知,那是皇上的名讳,如此状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令嫔找死,一种,可想而知了。
      魏嬿婉散开青丝,样子很美,不过,好像一个人。好像曾经的自己啊!青樱这么觉得,胸口有种无法抑制的反胃,她扶住木框,努力维持自己的平衡。他对她的眼神,青樱也从未见到过!
      对她也从未有。
      但她,真的是凌云彻口中的嬿婉吗?
      好像是自己的存在煞风景了,她一愣,想要快速走开,只见他微一抬头,眼神却立马变得散漫,“噢?你怎么来了?”
      青樱转首,强笑着说:“是啊,臣妾来了,不过臣妾来的不是时候。臣妾告退。”说完,她微微一屈膝,淡然行礼,她不是应该保持一贯的大度风范么?
      ~~
      那一路显得很长很长,那条青石子路,她走得很吃力。
      或许应该装作没看见的吧,我一面安慰,一面害怕她做傻事,不过,青樱不会的。再失落的青樱,也会将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花盆底渐渐踩得有些不稳,惢心扶得吃力。往下走就是御花园了,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她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只听惢心一声尖叫,下脚重心没有站稳,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只见一只白羽箭朝自己飞过……是自己疏忽了,御花园,是皇亲贵族练箭的……
      其实那一瞬间自己没有害怕,我也没有,以我的能力,是可以就她的,就是要耗费些力气罢了,或许青樱也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本来正要使出“本领”的时候,只觉得身后一软,咦?幻觉?
      “你就不会小心点?”
      她啊了一声,渐渐站稳,头仍是有些晕。
      渐渐看清时,依然是那抹明黄,或许她出现幻觉了,不过她或许会眼花……但是我不会啊……
      真的是他啊……
      他不是在跟魏嬿婉调情么……
      不是才你侬我侬么……
      人格分裂么……
      一系列吐槽之后,我才静下心来。青樱也是,忙行礼道:“臣妾跟皇上请安。”
      她内心也疑惑,或许比我更疑惑,她淡笑道:“皇上怎么有空?”
      他瞥了她一眼,道:“你肚子里的是朕的皇嗣,你若连皇嗣都无法保护好,又有什么资格诞育皇嗣?”
      青樱笑道:“谢皇上教诲。”
      她是个倔强的女子,我觉得弘历也是个倔强的男人。明明说的不是实话,还要装的那么像实话先……青樱走得不紧不慢,想要掩饰内心的着急。她更着急的是,他有没有受伤吧?不过没关系啊,有令嫔啊不是么……
      一路走得坎坷,我还是好奇地回头,却见到了被染上殷红的非黄非红的袖子。我的心猛地一抽,或许我对弘历的看法会有所改观了。
      六月,青樱诞下女婴,却不知为何早产,胎里不足,体质一出生就比别的孩子要弱。生产的过程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她还算是个聪明的,明白不要将太多力气花在叫喊上。可是孩子偏偏任性,头始终出不来。
      我的元神卡在她的身体里,痛楚都能感受到七八分。皇上执意要来,却被她置之门外。她讨厌别人看到她最狼狈的样子,特别是那个人。
      孩子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像是释然了,因为那种疼痛总算消失。当我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青樱的身体上,而青樱已经昏阙过去。我发现自己的元神可以自由的来回活动,感到不容易。我俯身在她身上的时日已久,想要脱离肉体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儿,特别是她们这种意念极强的人。
      皇上总算是推门而入。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青樱已经洗漱干净,躺在床上,旁边睡着他们的小公主。还没有命名。
      我刚开始觉得,那个渣皇帝对青樱绝非真心,此时看来也不尽然。就从他为青樱挡箭开始,我便开始疑心。可若是真心,又何必那么累,藏着自己的心,非要跟别人卿卿我我。既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很可爱。长得与青樱有七八分相似。弘历看着她,像是看到一件最心爱的宝贝,却不知如何去爱它,只会叹气,叹气。
      叹气完了之后,他看着她,碎发已经许久未理了,算他还有点良心,我坐在旁边看着好戏。本来以为会有好戏看,可是戏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摆驾回了乾清宫。临走前,告诉宫女们,别让她知道自己来过。
      究竟是内疚?还是无地自容?
      帝王之心,到底是叵测?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心呢?
      青樱醒后,看着孩子看了许久,半晌才想起要水喝。
      我跟她大致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我想进入她的身体怕是不可能了。她本该不可思议的,可我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她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了……
      她一点都没有提及关于皇上,或许是刻意回避吧。我想想,自己也该学会转移一下话题,就对她说:“诶,诶,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她想了想,笑说:“也对。前世,你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我啊了声,思索了片刻道:“好像叫夭蓁来着。”
      她道:“你说你和我是同一个人,那么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来取名字吧。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取……”
      我笑道:“不如叫‘紫萝吧?先下正是紫藤萝盛开的季节,正好应景,而且你叫青樱。母女的名字相像些也是好的。”
      她微微颔首。
      ~~
      青樱入睡后,我就一个人,不对,是一个元神在紫禁城瞎逛。好不容易从肉体中解脱出来,也想去看看别的人在做什么。
      青樱诞下公主的消息已经晓谕六宫,我想去永寿宫看看。看看令嫔。
      那个跟青樱长得有三四分像的女子。
      确实,她跟青樱挺像。但是眉目间,青樱比她多了几分稳重,而她反而显得娇小了。那样的女子,想来是男人看了都很难不动心吧?
      只是她真的快乐吗?感觉好像不是。
      皇帝随后去了永寿宫,我看着他两的对话,令嫔表面上似是高兴皇上的到来,与他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算得上是一对极好的鸳鸯。
      但我,总是能比人看得更透几分。
      令嫔的眼中,似乎没有快乐。
      对他没有。
      就算是合欢之时,她的表情也是木讷的,那种感觉不是喜欢,更加不是爱,甚至连期盼都不是。
      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她对皇上,根本就没有情。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紫萝很乖,很听话,越长越像她额娘,眉宇间同样有着倔强。
      那孩子真的很可爱,就是命数不好。她当时只有一岁多,才刚刚会蹒跚走路,刚刚会牙牙学语。但她真的好可爱。
      没有被污秽沾染,是纯净的。
      她会说的第一句话是额娘,随后是皇额娘,然后是娘娘,皇兄,皇姐。偏偏没有皇阿玛。皇帝很疼她,因为她也常常来不受宠的娴皇贵妃这里。
      我记得很清楚,那次皇帝来翊坤宫。上前抱住紫萝,紫萝练习了很久,总算是有点效果,抱住她阿玛,正欲讲话,却只是发出几个令人尴尬的音节。
      皇帝的眼里有几分失落,但旋即方道:“没事,孩子可以慢慢来。”
      紫萝的头发,只用了一根玉簪挽住,我记得那是皇帝多年前送给青樱的,上面的绿梅花的样子,我也记得。
      那根簪子有些沉,在她头上显得摇摇欲坠。青樱总要在她的身后理她的发丝,眼神里的却是说不出来的慈爱,她常常对皇帝说:“是啊,紫萝可以慢慢来,臣妾会教好她的。”
      但是,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紫萝的命数已定,我却不知道怎么去告诉青樱这个事实,每次要说出口,看到紫萝的脸却还是将话吞了回去。我感觉我做不到……我该怎么去告诉她?
      我像是个残忍的人,给别人编制了一个美梦,却要亲手撕毁它。
      我不该给青樱希望的啊……
      天气愈发热了,青樱常带着她的五公主到御花园去玩,或者与海兰舒嫔聊天,孩子毕竟还小,好动且多话,却是个实肠子,舒嫔也是那样的人,性情倒直接爽朗,喜欢皇帝倒也不忌讳。
      青樱本来没有想要多了解关于令嫔的事儿,只是舒嫔常常说起,那个名叫魏嬿婉的女子,也渐渐上心起来,关于她如何获宠竟是一无所知。
      舒嫔说了,魏嬿婉本来是金玉妍嘉妃那边的宫女,其实追根究底的说,她原是花房的宫女,说是有一次送花的时候给嘉妃看着了,舒嫔说,自己不敢揣测,但是听了不少闲话,说就是因为魏嬿婉长得有几分像青樱,她才格外讨厌魏嬿婉,什么苦力都让她做,最过分的事竟然给她取名叫樱儿,常常以此羞辱她。
      青樱没啥表情上的变化,一边喂着紫萝吃着糕点,一边问:“然后呢?”
      舒嫔无奈的摊手说:“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豁达的。”
      然后。她就受宠了。
      这一切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以嘉妃的性子,不喜欢她更不会让皇帝接近她,那么只有她一人争气才有今日这番光景。
      青樱一愣,她记得凌云彻说过。他跟嬿婉自小认识,按道理嬿婉一心是在他身上的,原以为是皇上的意思,再仔细想想……
      青樱莫名心酸,难怪凌云彻会难过了。
      舒嫔说,当时她给了嬿婉机会,舒嫔见过嬿婉的长相,海兰也暗中调查过嬿婉是有相好的人的。只是未免人心难测,再相好也比不过那些荣华富贵。
      海兰说:“姐姐,我暗中调查过,嬿婉在嘉妃宫里的时候,曾经跟嘉妃那边的太监进忠商量好了,嬿婉答应过进忠,如果那次失败便与他结为对食,如果成功便会用所有金银财宝保进忠一生。这也难怪了,进忠能不答应么?嬿婉本就长得娇俏,就算失败他更高兴呢。”
      青樱微微一愣,“可她当时不是……”
      海兰微微颔首道:“是啊,我当时也想着她不是有相好了么,居然……唉!人就是这么想往上爬?辜负了真心对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舒嫔说:“当时我想着给她机会,还让她选择,本来想把她指给那个侍卫的,她却枉费了我和海贵人的一番苦心。”
      青樱一面喂着紫萝吃糕点,一面说:“我倒不嫉妒她,就算没有嬿婉,也会有别的人,说长得想像不像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除了她肯定还有更相似的人,皇上是天子啊!天子有什么得不到的?”她愣了愣,继续道:“我倒是可怜她。可怜她未曾看见别人对她真心的付出,选择了那深宫红墙,却不知道一进去,这条路走得有多苦。后宫里,谈真心便是最可笑的。”
      舒嫔叹道:“贵妃娘娘说得对啊!”
      海兰注意到了舒嫔脸上的变化,不禁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尴尬,似乎想要极力阻止自己去挠,但是确实是一副受不住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如下了,蚊虫多,感觉全身都痒痒。”
      青樱问:“太医怎么说?”
      她叹道:“太医只说最近别吃辛辣的,我就没多在意了。”说完,伸手喂紫萝一块糕点,“我本是最喜欢芙蓉糕的,现在也要少吃了,五公主看上去很喜欢呢!”
      青樱摇头说:“我倒不希望她吃太多。”
      海蓝笑道:“别管着太严,孩子还小贪吃些正常,不能总给你这么拘束着,不要长不高了。”
      舒嫔微微颔首,递给海蓝跟青樱糕点,笑问:“姐姐们吃么?”
      海兰摇头道,“我不喜欢吃芙蓉糕。”
      青樱也说:“对那花粉儿过敏……”
      我悄悄跟着她们,想到前些日子看到令嫔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些,她或许对皇上根本没有情,但若因此辜负真心的人,真的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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