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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闯汛[2/2页]

权丞 安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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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必厉害,若担心水患,沙溪畈赶紧下船。此去中途再停不了船,直放广信府水关。”
      零星有几个起身要下船的,船主就顶着雨,慢慢靠岸。
      埠头起锚前,船主忍不住劝顾桐:“我等命贱不值甚么,秀才还有锦绣前程,何苦冒这险?不如上岸等等,待水路静了再走……沙溪畈是南方纻布通商集散之地,寻个宿处极容易的。”
      顾桐苦笑摇头。
      手里忙着解开缆绳,船主还努力:“信江水路自东向西,流势与长江相反,且无甚风浪,天下西去两广、福建、川湘的,都必走这一段。只年年端午前后都有这场大汛时难行,走远路的求稳妥,多半自沙溪镇改行陆路,过了贵溪或东乡再上船。这段路长亭短亭、驿站茶铺极多,路面也修得不错,秀才公不必担忧。”
      历史渣顾桐今晨看到生机勃勃、船多人密的玉山县城,远远不是这里真正繁华的样子:冰溪镇地理位置正好卡在钱塘江水系和赣江水系的冲要位置,是秦汉唐宋以来的通京大道,皇明时号称“士商辐辏甲南国”,三关码头常常有两百多艘大小船只穿梭往来。而船少的原因,自然是没有广信府往东走的船——涨水的汛情不必另外传达,一上午没船东来,大家自然凭经验就猜出了灾情。
      顾桐相信了船主的预感,想想自己好歹会游泳,这被命名为“溪”的水道看着实在也很温驯,于是摊手,坚定道:“老父独自在广信府,我赶去寻他。水路一个时辰、陆路走一天,你说我怎么选?”
      船上众人零星赞了几句“孝心难得”,就没空说闲话了:刚刚顺流出沙溪畈,雨势骤然变得惊人,就像天空开了个洞般倾泻下来,泼洒天地间。新汇入的沙溪受降水影响,水势极其惊人,黄色的波澜滚滚,河道顿时宽出一倍有余。
      天色阴暗,且雨水遮挡视线,只能朦胧间河两岸水位已经漫出河道,建在地势高山坡的房屋倒还都好,靠近河的低洼处已汪洋一片,最甚的水位已没过门槛,屋前后漂浮着凌乱桌凳,偶尔有些小楼,摇摇欲堕。
      速度毫无预兆地越来越快,俨然是强行把牛车提升为电动车的效果。
      天地看着似乎快要合拢、水势汹汹倾泻,航船停泊时看起来挺大,在这汪洋般河道中宛如一小片木板,只能无助漂移震颤。幸亏船主经验丰富,这条水道他闭着眼都知道两岸是什么,死死握定尾舵掌控方向。
      为内河航运而造的船身狭长,吃水是不深,幸好够窄,加上掌舵得力,并没有倾斜或旋转,只是偶尔路过旋涡,会忽然剧烈颤抖甚至打横。
      搭船的多半有经验,知道这种战天斗地的险要时刻,帮不上忙就该安静如鸡,绝对不能添乱,各个死抱船舷趴着。偶尔有几个行远道的,尤其是第一次到南方的北地人,哪里想得到,上一个时辰还温柔蜿蜒的溪水,只一场暴雨,就变得这般凶暴?但若有失态哭喊的,都被两边人按住,甚至直接上手捂嘴,没造成什么混乱。
      越走水势越是惊人,风势厉害时还会起浪,甚至给人错觉,这是遇到台风的海面。
      暴雨激流中,顾桐已经失去时间观念。似乎折腾了一个世纪,又似乎没过多久,船飘过一个大的水道交叉口,新汇入的水流更是汹涌。
      船主高呼:“这是广丰汇来的丰溪,我们已经在信州,快到水关!”
      这显然是要给大家信心。
      新汇入来的丰溪水势头更险恶不说,水面上还乱糟糟漂着许多东西,或是黑黄的半截断树,或是胀鼓鼓一头死猪,偶然还有坐了人的大木盆,遇到旋涡就撕心裂肺哭喊;有水缸里坐着人的,多半是被水转晕了,啥声息都没有。还有偶然有人抱着破碎的床板或木桌,连声呼救命。
      顾桐全身早已被浇得透湿,但看见有木盆中人哭喊着路过身边,还是努力伸手去拉,试图帮助灾民:天灾之中生命最大,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他来的那个时代每个人被刻入骨髓的信仰。只要本性不是太自私,凭本能就会去救灾救人。
      他拉上来第一个白发苍苍、浑身精湿的灾民时,随手脱下长衫,裹住瑟瑟发抖的老人,旁边有搭船的歇斯底里哭骂:“莫再拉人上来,船里都是水,要沉了!”
      又救几个抱着床板或桌面的人上船,身边搭手帮忙的不少,怒视或怒骂他的人也变多。
      前方横亘着一颗水冲折的老树干,激起漩涡。远远地,顾桐见先后好几个水缸撞上破碎,里面的人尖声呼救,无助地沉入水中。不由浑身紧张,哪里还能分神在意这些人的意见?只炯炯注视雨中昏暗的水面,随时准备救助动作。
      感觉到左手有人拽腿,顾桐转身看,一精瘦矍铄的老头喊道:“留神,这人要推你落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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