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道：“我明明问的是，青衿虽简，也是我皇明□□特命赐予天下诸生，是读书人的斯文体面，怎可不顾？”
顾桐震精——脱衣服救人，滴血的居然不是钱包，而是意识形态！
其实连外卖都送过，他是吃过苦的，很清楚话不能乱说。所以他才会宁愿持续做一段时间智障，也要搞清楚周围环境，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说话，才能不引起疑心。但……航船上都是陌生人，没有了穿帮的危机，略微放飞自我一下，就惹来暴击！
顾桐搓搓鼻子，郁闷吐槽：“十年修来同船渡，你同老人家能同饮一江水、同淹一次够……还有啥说不清楚的道理？”
见老丈在泥泞小路上，还坚持晃很有风度的大步，结果做工仔细的布鞋两脚就陷进烂糊泥中，抬起来是一只湿淋淋布袜的脚，顾桐一乐，但还不至于无礼嘲笑长辈，何况这位爱拷问灵魂的老头，是曾冒着生命危险中闷棍中救自己的。
赶紧连扶带拖，让老人在路边草皮上站好。让他扶路边桑树略站，赶紧从泥里挖出鞋，蹲着替他穿好。想了想，揪住自己毛边麻布的裤子连咬带撕，弄下两根布条，交叉绕过脚底和脚踝，把百纳千层底的布鞋牢牢捆在他脚上，才嘘一口气，笑道：“好啦！……应该能撑着走到村子，找到人家，要盆热水好生泡泡脚，就没事的。”
满意地看一眼被装饰成罗马鞋风格的脚，老丈理所当然伸手，被顾桐扶着往前走，居然还不肯放弃，继续心灵追杀：“方才老夫所问，小子速答。”
可怜的礼仪盲顾桐：“……”
看来这是遇到嘉靖版的朝阳群众了？
绞尽脑汁，顾桐努力回想顾桐记忆里的所有圣贤书，以及各色论坛中皇明党对朱元璋的吹嘘，小心翼翼回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何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我理解就是，圣人要一生践行的道就是忠恕。这恕，就是推己及人。我为寻老父，赶来广信府。见水中被淹的老人，自然要伸手去拉上船，见他冷，自然就解衣衣之。万一我父同样受灾，别人见了不救，我会何等伤心？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私心盼别人莫对我老父无情，自然要秉持圣人之道身体力行，竭力救人。”
说到这里，脸已经红了……这吹嘘得，肉麻了哈。
长衫老丈若有所思，审视着细细打量顾桐，却没有被他的王八之气感召得纳头就拜，只淡淡点头：“力行圣贤之道而忘身，可也。”
听到他这句话，顾桐大大松一口气：终于不用因为政治不正确，救个人都边坏事了。
也不是说顾桐有多么伟大，舍己为人什么的。不过是每一个现代人都从小接受教育，爱护老幼使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听说几千公里外地震，会有很多人连夜去医院排队献血……大多现代华国人只要智商和道德水平正常，都会认为互相救助是人性的一部分，没啥好考虑的。何况顾桐绝对料想不到，救人上船会捱闷棍，只是本能救人，尽心尽力而已。
所以说，真不是顾桐头脑一热或一时脑残要舍身救灾什么的，主要是兔子家风气如此，救灾是本能，帮助老人是普通事件，我们常规道德水平就是高……摊手。
南方人烟稠密，村庄离水路一般都不远。
一老一小体力都说不上好，主要都不习惯走乡间小路，更不适应泥泞版，两个人勉力跌跌撞撞爬坡绕树，不长的路，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路过第一户人家，见门开着，顾桐就喊一声：“有人么？”
应声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面有菜色，两只瘦得见骨的小手，端一粗瓷碗热汤，眼睛盯着地面，小声道：“阿嬷让我见人衣裳湿了，就舀碗姜汤。”
顾桐赶紧道谢，双手捧过姜汤，回身递给老丈，笑道：“老丈赶紧喝一口滚汤驱寒。”
见他很配合地慢慢啜饮，才半蹲下，眼睛看着小孩子，笑问：“小小哥，不知你家灶上还有姜汤么？能不能帮忙再端一碗？看哥哥全身浸湿了，也需要喝汤喔~~”
小孩赶紧点头，慌乱跑掉。
有一老妇人慢慢出来，见一老一小都湿透了，嘴里直念“老天爷”，招呼他们先坐门槛，又叫小男孩端一碗滚烫的姜汤来，才张罗去拧热布巾，让他们擦汗水渍。
老丈大喇喇坐下喝汤，接受服务的姿态浑然天成。
顾桐暗叹人生无常，出个门遇天灾算是自找，但河水一刻游的旅伴是连谢谢都不说的高冷大爷，也真是运气奇葩。
总不能因为人家老头态度不佳就不管，顾桐只好自认命苦，赶紧起身拱手先谢老太太的姜汤，然后非常客气地开口求助道：“请问老人家，能借一身干爽衣裳么？……我还好，这位老丈不能总穿着湿衣服。这时的风还冷，穿久了会生病的。”
老妇人叹气：“家里只有粗葛衣裳，实在不像话。这位老爷不如往前再走一里路，里正家里能……”
顾桐苦笑，哀求道：“你看这位老丈全身湿透，还不太能走路，从河边到这里已经艰难。这样吧，我们不认识，也不好难为您……不如，算了，只请问，有一位汪三，他家在这附近么？”
老妇人浑浊的眼神顿时多了警惕，问道：“你找他作甚？”
13.第十三章：灾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