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勉励顾桐几句。
学台王舜渔是欧阳必进的进士同年,自然要留下来喝杯茶叙旧:自宋科举成为官场主流以来,同年就是官场天然的同盟,彼此交好是必然的。
顾桐才陪高兴得都不太会说话了的顾九回房间,就被叫到正院临时书房,欧阳必进跟王舜渔见他进来行礼,又帮两人添茶,都并不特地招呼,只微笑摆手。
仕途上,师徒本就是比父子更亲密的同道人,比如此刻,欧阳必进可能有些利害攸关的话不能让族侄欧阳真听见,但顾桐一定是可以知道的。
王舜渔刚刚结束长篇大论,指责他们共同的同年首辅夏言居然身居高位不提携同年,并不是好的老大(这是在对欧阳必进身后的严嵩投诚,算一种站队)。
顾桐进来后,他们把话题转到科举上。然后,没啥见识的前现代人就目瞪口呆了:
王舜渔居然很利索地道歉,他任江南西路学台数年,眼看快要卸任了,居然还没找到机会,让欧阳必进的亲弟弟欧阳必述成为秀才,但这真不是他的责任,主要是他们家乡分宜县所属的袁州府知府是个棒槌,居然不肯让欧阳必述通过府试,于是,王学台想帮忙也帮不上。
然后他又欣慰,欧阳必进新收的弟子已经是童生,这个太好了,他安排了九月按临玉山,提考所有广信府童生。顾桐放心大胆地来吧!只要不写错字,前程总是铁打铜铸的(原话比较委婉,说既然顾桐在乡下社学读书都能考过府试,现在还有了名师,怎么可能考不过院试呢?)。
顾桐秒懂:师父的面子够大,爽就一个字!
欧阳必进的本性是工程师风的动手型技术宅(至于理科脑子能写锦绣文章考中进士,只能说,是他智商太过超卓~),并不喜欢这种利益交换。但他运气好啊,姐夫严嵩是人情世故的高手,让人如沐春风、利益均沾的专家。
面对王学台毫不含蓄的投效,欧阳必进知道这位年纪大了不想再宦游天下、到处奔波做地方官,但他能做到的,就是坦然表白,您的心愿我收到,这就给姐夫写信……over。
王学台异常满意,又夸一顿顾桐“钟灵毓秀”,等于赞美欧阳必进慧眼识英才,匆匆告辞——学台这个职位本质也是钦差的一种,不能在公务不相关的地方过夜,他老人家要连夜坐船回鄱阳。
房间里重又剩下师徒二人,顾桐却没有多余再拜谢,他已经默默认定,欧阳必进也是这个时空的亲人,他会好好尽徒儿心意的。
所以只是规规矩矩拜辞:“弟子顾桐明日奉父登船回乡,不能追随恩师服侍左右,实在歉疚。”
本来这就是欧阳必进的安排,他只捋须点头微笑。
顾桐低声续道:“院试之后,弟子必速觅船奔赴梧州,好向恩师请教为学为人之道。”
欧阳必进叹息一声,道:“这两日看你文章,火候还差得远,好好打磨之前,万不能去乡试。王学台相助,能省几年时间,也是好的……但进一步的功名,要苦读、要功夫扎实,更要机缘。”
——这是在谆谆提醒:秀才考试并非国家正式科举,容易安排。能走一次捷径,是长辈有面子且你运气好,但你要是以为自己水平真的高,或者将来靠关系就能中举,那必须是脑子瓦特了。
想到即将离别,顾桐心一酸,眼眶湿润,涩声道:“明日天明恩师就走,不在广信府过端午了吗?”
欧阳必进点头道:“上任行程虽不定,为师此去两广提督军务,乃事急任命。若非为你父冤屈,前日就走了,哪里还能逗留城中,从容过节?”
顾桐也不多说感激,只默默告诉自己,从此把这位师父也当成亲爸,好好孝顺——他短短两世经验,也没有谁对他慈爱,比欧阳必进更像一位父亲。
情商中等,欧阳必进本对人心不算敏锐。但辗转官场多年,好歹练出些眼力,顾桐的孺慕之情、离别之思都快流出来了,哪里能看不出来?心里暗赞顾桐果真赤子之心,自己没有看走眼,倒也不枉此番为他一改作风,苦心安排前程。
心里翻滚着亲情离愁,顾桐不敢乱煽情,又不舍得这就回去睡觉,嘴里却还只是闲扯道:“师父职责所在,只能赶路。只怕师妹……咳咳,师、师兄,没有热闹可以看,该不开心了。”
提起宝贝女儿,欧阳必进又是骄傲、又是苦恼,笑道:“你师兄何等傲性,哪里看得上区区府城的端午热闹?去年在南都,天下一等一繁盛富贵地,她也不爱凑小热闹,只喜圣贤之道、国计民生、天下大事。”
窗外响起脆生生的赞美:“大人果然巨眼英雄!”
顾桐囧:原来你是这样的师妹!
师徒相对莞尔失笑,倒是驱散了许多离愁。
25.第二五章:拜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