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极矣”，加以抵制。还特地贻书严嵩，讽以“切戒奢侈”。
朋友邱少卿看不过去，写信劝张岳道：“闻公批金忤严相、减银逆夏丞，恐有杀身之祸。”
张岳坦然回复：“棱棱之寒骨，少马皮革一张!”
幸亏沈希仪讲话幽默，肯用白话还喜欢用比喻，也帮着讲了好几个张岳的故事，顾桐听起来并不吃力。于是终于弄明白，在这两广官场，笼罩在无辜欧阳必进头上的黑雾，其实是一团“正气凛然”！
江西巡抚张岳得罪严嵩，被发配两广任提督，做了欧阳必进的前任。
江西是人文荟萃、屡屡出高官之地，两广却是岭南化外，这种“升迁”，从来都是等同于被打击报复的。张岳在广东剿匪、广西平僮族民乱，功勋赫赫镇两广，成功升职正位两广总督，还很快迎来了官场的大喜事：被召拜刑部右侍郎，回部管事——荣升京官！实职！
但这个任命刚下，朝廷就来一纸文书：“湖南与广西交界的衡、永、郴、桂一带有匪盗长时间活动，先别急着回京，剿匪去。”于是，苦命的张岳眼前吊着美味的京官胡萝卜，打仗去。搭档的平江伯总兵够猛，痛快neng死了乱民匪盗，张岳直接从湖南回京，进刑部当上侍郎，刚刚管事才三天，又被弄去穷地方：总督湖广、贵州、四川军务，这次任务是平定贵州蜡尔山区的苗民叛乱。
于是，官场中每个人都说，这是严嵩的报复，因为张岳不给严家修房子的钱，严嵩就一心记恨，不让张岳好好当荣华富贵的刑部尚书，就是要轰他出去送死。
然后，正义的怒火熊熊燃烧，落在了严嵩的倒霉小舅子头上——两广大员们集体骂没到任的提督“路上走太慢，态度对朝廷不敬”，来表达对严嵩恶行的义愤。
终于搞清楚其中因果，顾桐目瞪口呆：“搞了半天，师父只是被殃及池鱼？”
沈希仪感动于顾桐一读书人对武人的尊重，虽然也跟着讨厌严嵩、顺便不鸟欧阳，却还是对顾桐坦诚相告：“严嵩刻意媚上，报复张岳这等君子，天下共愤。平江伯年轻领兵，张维乔处处教导，陈伯爷凭读书学道理，要不畏权贵、站得端立得正，才肯在弹劾奏章上署名。”
顾桐愕然：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张岳不只是得罪了严嵩，同时还得罪了夏言好吧？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严嵩出手欺压他，完全不考虑夏言的打击报复呢？……起码欧阳必进被弄到两广这个遥远烟瘴之地做委屈的提督，明晃晃是夏言的打击报复好吧？
——觉得张岳被严嵩欺负了，就联名告状，明着欺负被夏言折腾的欧阳必进！这两广官场的正义，怎么来得这样邪性呢？
顾桐心里疯狂弹幕刷屏，都是这个级别的吐槽。
但是，面对沈希仪这位“两广唯一肯好心吐露真相的朋友”，顾桐可不敢冒险质问，何况沈总兵告病在家，根本没资格参与这么高级别的正义游戏。
于是顾桐能说的话，就剩下一句了：“沈总兵难得来做客，不如吃点便饭？”
然后，滔滔不绝吹嘘有一位山中修道的高人朋友，仙术医术都了得，泡了些药酒，最适合沈希仪这样过劳半世、风雨操劳且有旧伤的身体使用。
沈希仪面有难色，本心不想靠近严嵩阵营，药酒甚么的，他也向往，却并不肯为此亲近欧阳必进，被人误会站队。
但柳珽知道沈希仪死穴，小声问：“待会儿喝酒，我是不管的，必定要套问顾桐火炮军之法……老哥，真不想听听读书人弄来的法子？”
痛苦挣扎一番，想到道兵的惊人成就，沈希仪屈服了，抱拳表示听从主人安排。
说是“便宴”，招待沈希仪这个级别的客人，规格当然不能低。
尤其这位还是欧阳必进入住梧州官邸之后，最高级别的客人，正二品都督佥事，即使……是告病回家休养的前总兵。
顾桐刚吩咐一句“摆宴招待客人”，还没等说清楚要不要再请人作陪，旁边崔胜已经笑眯眯答应，赶紧跑去命人传话到后院，整治宴席出来。
一时间摆出席面来，显然心细照顾主客沈希仪是广西贵港人，既有平南白切鸡这样的贵港名菜，也有荔浦芋扣肉、全州醋血鸭、黄焖禾花鱼几个广南西路特色菜，也摆有南北两京的精美菜肴，但只是极逞做工、风味，都不算奢侈，反而透出些亲切的家常味。
心里再觉得严嵩坏蛋的小舅子欧阳不是甚么好东西，可是在堂堂两榜进士、高位文官的私邸，得到朋友级别的招待，沈希仪颇受感动。柳珽大喇喇非要他上座，沈希仪也没有再推辞，笑眯眯告座。
但安席的时候，看见欧阳必进一身道袍，施施然在主位落座，沈希仪的脸色略微有些绷不住了。
99.第十二章：杂然赋流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