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拉拉杂杂一堆需要立刻做的重要事务，沈希仪每一样都很明白，意外的，是为什么顾桐会觉得这些重要：既然这些人来太平是为了种甘蔗，进而组织团练，那么种种耕种筹划，皆是必须；哪怕考虑到种稻、买煤，也是民生之要。但这费时费力习字教化，最多也就是文官赚些“教化功勋”。对做事何益？
斟酌一下，沈希仪一辈子的炮仗脾气，到底还是没有憋住，问道：“教军户习字，自是家家户户要烧香叩谢的大功德。但耗费太巨，只怕……”
在顾桐的记忆里，后世那个伟大的组织，走到任何地方，第一件要事就是组织识字班，这是提升劳动生产率的不二法门，能造就高素质的劳动者。就算想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费神这么做，但顾桐还是本能觉得，扫盲是种田大业成功的必须手段。哪怕亲自上阵做老师，也要推行。
想是那么想，但面对沈希仪的疑问，没法提升到理论层面回答到位。
顾桐略一犹豫，把话题扯向大家都更关心的另一个方向：“耗费实在是大问题。前期采买都是提督府拨给，但那头还要去佛山采购熬糖的铁盘、铁丝网等等，这投资……”
种蔗卖糖，是为了快速筹集资金练兵。但开垦田地本身，就需要的规模资金投入！
在没有银行和国家投资的年代，启动一个项目，果真是难杀人。
周围人都在关注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在担心钱财，朱阿厚也亲眼见到顾桐请大家吃饭的手笔，显然花钱如流水，忍不住插话道：“若阿桐缺钱使，我这里还有一万银子，虽说杯水车薪，也不妨先使着。”
顾桐感激地拍拍他稚嫩的肩：“这是张家赠你的分家银子，还是你阿父给的生活费？……若信得过我，就算投资好了，待卖糖的银钱收回来，给你分红哈。”
这种金银一样的生意，顾桐自信能给好心的阿厚超额回报。只要明年秋天甘蔗丰收、作坊建好，滚滚白银唾手可得。
也竖着耳朵听的柳珽虽然生来富贵，手里却是无铜的，见一小儿有资格慷慨，不免讪讪，扯一句“帮着去看那头排队”，晃悠走了。
李柏也是半生穷过来的，莫说炼丹永远缺钱，连重修济云观都艰难，听到谈钱，也骤然关注，却半点不敢吱声。
众人炯炯眼神包围中，顾桐挠挠头，苦笑道：“梧州那边，我堂兄已大量采买红糖了，恩师也得李煮石传授了炼玉屑糖之法，应当供给得上？”
话说得还是有些心虚。
果然……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但，钱本身永远是最大的问题！
难道现在只能祈祷，有恩师坐镇梧州、调剂两广财力，撑得过第一年投资期？
任何时代，来钱最快的永远是大宗商品。相当于现金的大宗商品……顾桐心一动，简单琢磨后世的国家统销产品，顿时有了个念头。但这玩意牵涉到的事体太大，比糖还需要各种资源配合，只能先回梧州跟欧阳商量，此刻万万不能当众说。
顾桐只好咬牙撑住，面上笑道：“多谢沈总兵提醒，虽说地方不大，但平地垦荒、修建作坊，都是要动用成千上万人的大工程。花费巨万已是必然，也不差教人习字这点使费了。”
这下连铁杆死忠李柏都想摇头了：笔墨纸砚、书本桌椅，读书的那样花费是小数目？
沈希仪也觉得以顾桐表现出来的组织能力，种蔗之事多半能成。就算教所有人习字的筹划太过理想天真，但这是大功德，到时候做到哪一步要看情况，实在没必要犯众怒，当众坚决反对。只一笑了之。
接下来再问的，却是他真正关心的事项：“团练之事，提督可有吩咐？”
——在沈老总兵心目中，军务嘛，当然不可能是小孩子主导，必然是欧阳必进的意思。
现在这一摊子，最得力的人当然是沈希仪。顾桐当然想争取到支持——如果沈希仪肯留在太平坐镇，不通世务、只热衷练兵的柳珽可以抽出来专门练兵，再配一二具体执行的助手，“种银子”事业的管理层就有了。
顾桐想得到老总兵的信任，当然也就不会多余解释“我师父不懂练兵、都是我策划操办”，只照着他的话缝，接口道：“日日操练的提督府亲兵，求精不求多，千人足矣。本地军户编做团练守卫地方即可，精兵尚需四下招募汉儿。不知总兵可有法子？”
听到说练兵，柳珽又蹭回来了，忍不住出主意：“广南西路七蛮三汉，募兵不易。隔邻的广南东路虽在化外，民间百工兴盛，只怕也不易找人。再往西，福建和浙南山区人多地瘠，西北面湖广、东北面赣南也民风彪悍，容易练出精兵。”
沈希仪点头道：“若需去湖广募兵，老夫曾征战彼处，识得些参将，当帮得上忙。”
见这位大佬肯主动兜搭事务，看来这是有意留下，顾桐大喜，拜谢道：“沈都督同知肯出手，那真是再好不过！”略顿一顿，补充道：“募兵需多少银子，还请示下，待小子略安顿好此处耕作事宜，便速回梧州与家师商议。”
108.第二一章：耕战诚劳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