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山的晨雾像融化的奶酪般浓稠,阿美驾驶那辆老式丰田,在蜿蜒的山路上缓慢前行。车窗半开,硫磺的气息混着草木清香涌入鼻腔。
34;文园的花匠姓陈,今年八十七岁了。34;阿美单手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递给我保温杯,34;他泡的硫磺茶,全台北独一份。34;
杯中是琥珀色的液体,入口竟带着淡淡的金属味,后调却回甘。远处树丛里传来几声34;啾——啾——34;的鸣叫,像是湿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
34;台北树蛙。34;阿美微笑,34;爷爷说日本人当年抓了三千只做实验,结果第二年春天,叫声反而更响了。34;
转过某个陡坡,一栋灰瓦平房出现在雾中。门前歪斜的木牌上写着34;草山雅舍34;,墨迹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陈老花匠正蹲在石臼前,专心致志地捣着草药。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甚至都没有抬头,便随口问道:“是那个穿着木屐的小丫头又来了吗?”
阿美笑嘻嘻地走到花匠面前,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掏出一双精致的漆木屐,举到老人眼前晃了晃,说道:“您要的京都货,我给您带来啦!”
老人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阿美手中的木屐上。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混浊的灰蓝色,这是典型的日台混血特征。他接过木屐,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着,老人站起身来,领着我们穿过一片繁茂的药草园。药草园中弥漫着各种草药的香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走着走着,老人在一株两人高的山茶花树前停下了脚步。
这株山茶花树长得极为茂盛,花朵盛开如锦,花瓣层层叠叠,宛如云霞。老人突然用日语说了一句:“ここに埋めた(埋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庄重,仿佛这株山茶花树下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我心头一跳。阿美却神色如常,从树根处挖出个生锈的铁盒:34;每年都要陪他演这出。34;
盒中是泛黄的《台湾日日新报》,1945年8月15日的头版被剪去大半,残存部分写着34;大本营陆海军部...无条件降伏...34;。陈老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报纸:34;那天我父亲砍了神宫里的樱花树,做成这个。34;
他从檐下取来把木勺,勺柄上刻着34;桜34;字,木质已呈深褐色,像是浸透了什么液体。
午后,我们跟着陈老进入草山行馆。蒋介石的棋室保持着原貌,红木棋桌上刻着模糊的经纬线。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阿美连忙扶他坐下,却趁机将铜钱塞进棋桌某个凹槽。
34;咔嗒34;一声,暗格弹开。
里面是半张烧焦的地图,边缘残留着34;福建船政34;字样。陈老喘着气说:34;49年...戴局长的人...从基隆...34;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34;陈爷爷,您的降压药忘带了。34;
在那逆光之中,一位身着米色风衣的混血女子亭亭玉立。她的身影被阳光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从梦幻中走来一般。她那栗色的鬈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偶尔有几缕发丝调皮地遮住了她的脸颊。
第275章 草山迷雾[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