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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识得这帮弟子吗?”
     穆震:“那倒不曾
     。”
     顾枕澜叹了口气:“你啊,对自家的事可也太不关心了。幸好我认的他们,这些弟子便是带我来你们家的那一拨,应当还有一个大师兄,名叫林清的,似乎不在这里头。你可以叫人去找找他。”
     穆震一听,精神一振,忙前任去了。
     不多时,林清便被带了回来。他一进院子,最先是看到的便是这一地的尸体,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这才失声痛哭起来。
     穆震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先别忙着哭,跟我说说,你昨夜在什么地方?”
     林清勉强止住悲声:“昨日顾前辈曾在庭院中,问过我话几句话。他走后我便碰见了傅师叔,他叫我去找师父领罚。我便在师父那里,一直呆到刚才被二爷您遣人也了过来。”
     去带林清回来的那人点了点头,显然他说的并无差错。
     穆震一听傅其宗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出来:“狗拿耗子,我穆家弟子凭什么叫他来罚!还有,你那个吃里爬外的师父又是哪一个?”
     林清显然有些为难,顾枕澜适时地帮他解了围:“穆二,你做事好歹分一分轻重缓急吧。这孩子才劫后余生,你若觉得他洗脱了嫌疑,便且放他去休息吧。”
     其实他们不问这一句,林清也确实没什么嫌疑。这院中住了十来个弟子,吭都没吭一声,便叫人给杀了。这些弟子虽然本领低微,但若要同时杀这么多人也不容易,由此,凶手的修为便可窥一斑了。
     能有这等修为的,放眼整个穆家山庄,算上做客的顾枕澜也不超过三人。就连穆震都还有些吃力。可是他们几个,无论是谁也没有道理你这帮弟子过不去。何况昨夜,他们全都耗在灵堂里,腾出时间来干这事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那么,是有外人偷偷潜入了东海穆家么?
     穆家上上下下地忙了大半日,也没整出个所以然来,这桩事便暂且成了悬案。然而不管怎么说,穆家山庄的巡防力度,都因此大大加强了。所有弟子都被调了出来,按修为分成小队,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极其森严;就连长老们也不再闲着。为了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他们时时刻刻都要跟自己的弟子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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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枕澜回房的头一件事,就是叫阿霁和顾静翕全都搬到自己房间去睡,走到哪都不准他们离开自己眼皮底下。说来这穆家山庄原本是个好好的世外桃源,如今却人心惶惶地,成了这般光景。
     头一件让顾枕澜出乎意料的事,发生在晚上。当晚,他正在院中打坐调息,这世外桃源的女主人竟然孤身一人,来到了他的院中。
     “孙夫人?”顾枕澜睁开眼睛,十分惊诧。
     孙妙仙可能是偷偷来的,连她的师兄傅其宗也没跟着。她轻叹一声,道:“顾掌门,您不请我进屋么?”
     顾枕澜直觉此时诡异,果断摇了摇头:“夫人见谅。这深更半夜的,你我孤男寡男,还是稍微避一避嫌的好。”
     孙妙仙微微颔首:“您说得是。”可她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却一步没停,径直朝正房走了进去。她边走边道:“顾掌门,小女子实在有要是同您说。”
     顾枕澜被她逗笑了,想不到这性如烈火的姑娘却还有些意思,他一边暗自摇头,一边跟了上去,对阿霁道:“去沏壶茶,给客人送过来
     。”
     孙妙仙等到顾枕澜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便锁上了房门。不仅如此,她还特地在门上画了个符,叫声音一点儿都传不出去。顾枕澜讶然:“夫人在自己家,又何苦如此小心?”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孙妙仙一张小脸竟苍白苍白的。双重保险她竟还不放心,四下打量了半晌,忽然又对顾枕澜道:“顾掌门,你也在门上画个符吧!”
     顾枕澜啼笑皆非:“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放心吧,若是有人靠近这院子的,哪个也逃不过我的神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可惜顾枕澜的这番话效果有限,孙妙仙依然不安地四处查看。顾枕澜自此才终于嗅到了其中某些不同寻常的意味,马上换了副正色的面孔,道:“夫人,山庄中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孙妙仙终于开口了,她先是对顾枕澜施了个大礼,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小女子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您。”
     顾枕澜点了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孙妙仙勉强一笑:“说来惭愧,我先前还怀疑过您,可事到如今,却发现这诺大的山庄中,竟是谁都靠不住。”她顿了顿,道:“我此番前来还是为了先夫的事,请您务必让他死得瞑目。此事若成,以后穆家山庄,但凭前辈调遣。”
     顾枕澜十分吃惊地看着她,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他记得,自打他来到穆家山庄后,傅其宗便三番五次地说待穆乾丧事办完,便要带孙夫人离开;便是当着孙妙仙的面,也不止一次这样说过,而当时孙妙仙并没有反对。至于后来,他更是在穆乾灵堂里弄出一场“夺妻之恨”。
     可是,听孙妙仙现在这意思,似乎是打算继续留在穆家山庄,当她的夫人、太夫人了。
     顾枕澜百思不解,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孙妙仙便匆匆撤了禁制,起身走了。
     而此时,阿霁的茶才刚刚泡好。
     阿霁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师父,她来做什么?”
     顾枕澜摇了摇头:“还不是为了穆乾的事?‘穆家山庄听凭顾掌门调遣,好大的手笔呢!”
     阿霁愣了愣:“那便是说,孙夫人已经确信老庄主的死与穆震有关吗?师父,那您是如何看的?穆震真的是弑兄的凶手吗?”
     顾枕澜笑着摸了把阿霁的头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她有可能真的是无辜的,但也有可能实在故布疑阵。”
     阿霁不解地看着他。
     顾枕澜拿眼角一扫茶壶,扬了扬下巴。
     阿霁会意,连忙倒出一杯恰能入口的茶,递到顾枕澜手中。
     顾枕澜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方才道:“直到昨天灵堂里出了那一摊子事前,孙妙仙对我一直是礼敬有加的,今日来求我不算什么。可她是个看中脸面的人,昨日才对我大发雷霆,今日便来求我帮忙,要么是她那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么就是她……做贼心虚了。”
     顾枕澜一仰头,牛饮似的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穆乾这一死,穆家山庄平静了几百年的日子,可算是到了头了
     。”说着他好生忧愁地看了阿霁一眼:“你可要好好修行,万一哪天为师没了,天机山可不能落得像穆家似的,乌烟瘴气的。”
     顾枕澜一个“死”字激得阿霁心神大乱,天机山上没了顾枕澜该是何等光景,他连想都不敢想。呼风唤雨、得道飞升又如何?站在万人景仰的阳光下,却活在衾寒枕冷的永夜里,在一个修士漫长的生命里,鲜活的只有那弹指一挥的头二十年,余下最有滋味的事就是上坟。
     光想想就足够让人万念俱灰了,还不如跟着这世上最后一个疼他的人……
     “你若是、若是……”阿霁险些激烈地脱口而出,然而话到嘴边对上顾枕澜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那里头含着光,总让人觉得还有明天。
     阿霁迅速垂下头,低声道:“那我便守着天机山的一草一木,好好地养大顾静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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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一众弟子的死,接连过了好几日,穆家山庄上上下下依旧人心惶惶的。而孙妙仙自从那次短暂的拜访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过。顾枕澜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儿,可是孙妙仙怎么说也是故人遗孀,跟自己又没什么交情,他这会儿贸然找上门去,总是不太好的。
     这一日入了夜,顾枕澜叫上阿霁,抱着顾静翕,多日以来头一次踏出自己的院门。他们临走时阿霁随口问了一句要去什么地方,顾枕澜没有答话,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个成算。
     其实是因为顾枕澜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可他直觉一向不准,便只好出门碰碰运气了。
     现在穆家山庄上下全都认得他了,一路上他碰见好几队巡逻的弟子,一看见他似乎都异常欣喜。甚至有个长老站下,对他道:“顾掌门,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幸亏您在我们穆家呢。”
     待那长老走后,阿霁撇了撇嘴:“这时候就想起我师父好了。”
     顾枕澜含笑在他额上轻轻一击:“促狭!”
     阿霁觉得,他的师父实在是个时时刻刻能给人惊喜的人。
     比如现在,顾枕澜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便想了个歪点子。他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赶上岔路口,便扔在地上占卜一番。其实他本身并不精通六爻八卦,只不过是胡乱一掷罢了。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对着开玩笑一般的结果极为笃信。
     后来阿霁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怎么知道这结果一定是对的呢?”
     顾枕澜坦然道:“我不知道啊,可是,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么?”
     转眼间,那三枚不甚可靠的铜钱便将他们带得越走越偏了。直到他们两人一猫来到穆家山庄的一个湖边,看起来前头实在没有路了。
     顾枕澜颠了颠手中的铜钱,有些犹豫。阿霁忙道:“师父,您再扔一次这玩意儿,万一它叫让咱们跳水,你还真跳啊?”
     顾枕澜不甚威严地瞪了他一眼,却犹豫着将铜钱收回了钱袋里。他抬头看了眼月亮,道:“为师看这里这风景不错,咱们便在这坐会儿吧!”
     天上悬着的那轮明月照在湖面上,波光潋滟的确实好看;可是,他们脚下是湿滑的泥,旁边是繁杂的灌木丛,阿霁实在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这里风景不错”
     。但是,作为一个遵师重道的孝顺弟子,自然师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于是阿霁一挥手,凭空摊开一张幕布铺在地上:“师父,请。”
     顾枕澜十分满意,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阿霁啊,为师可是越来越离不得你啦。”
     阿霁心里莫名地颤了颤,低着声音脱口而出:“那弟子便一直跟着师父。”
     他们师徒一派其乐融融的和谐,顾枕澜却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神识遍布方圆好几里。一草一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功夫不负有心人,忽地,他脑海中似是有根弦被微微触碰了一下。
     顾枕澜眼中精光乍现,他一抬手收起地上的布,对阿霁低声道:“藏好藏好,说不定有好戏看。”
     还真让他说着了。不多时,便有个男人狼狈不堪地逃到湖边。他身上穿的是一袭浅色衣衫,左肩有一片触目惊心的深色洇痕,显然是受了伤。这时,一个持刀的蒙面人从天而降,挥刀便向那人砍去。
     被追杀的男子只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这才手忙脚乱地躲开了致命的一击。这人不敢大意,赶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在月光之下清晰地现出了一个侧脸。
     阿霁低声道:“师父,好像是林清。”
     顾枕澜自然也认出了他,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隐在袖中的手指凭空拈起一颗小石头,运起真元弹了出去。那小石子击在金属刀刃上的清越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铮然作响。
     湖边二人俱都吃了一惊,林清绝望的脸上,发狠地现出了一丝求生欲。而那黑衣人竟不管隐在暗处的强敌,只顾挥刀往林清身上砍去。顾枕澜没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只好再次运起真元,恰到好处地打在了蒙面人的手腕和腿上。
     蒙面杀手腿一软,刀也应声落地。他露在面罩外头的,是一双鹰隼般的眼,怨毒地朝灌木丛中盯了一下。不过他并不准备搭上自己一条命,就为了杀个林清。那人心知这次是得不了手了,找了个机会一瘸一拐地跳下湖,几个起落便游得远了。
     顾枕澜也没追,他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一手扶起萎顿在地的林清,一边问道:“是什么人想要杀你?”
     林清茫然地摇了摇头:“晚辈并不认得他。”
     顾枕澜叹了口气,吩咐阿霁帮他把伤口包扎一下。他一直耐心地等到一切都处置妥当了,方才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林清犹豫了一下:“可能回去要赶紧禀报师父。”
     顾枕澜笑了:“你师父,就是孙夫人那个亲传弟子吗?”他摇了摇头:“我问你,刚才那蒙面人若是再来杀你,你师父能保得住你吗?依我看,刚那人的修为,至少不在孙妙仙之下,功法却大不同。据我所知,你们穆家山庄里还没有这么一号人,所以那人说不定那便是杀了你同门师弟们的凶手。”
     林清这几日接连遭逢大变,心中早是六神无主。顾枕澜也不逼他,只循循善诱道:“你不如好好想想,你们在路上、或是回到山庄之后,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我看那蒙面人冒险杀你,定是因为你知道了些什么。”
     然而林清苦思冥想了好半天,却依旧一脸茫然。顾枕澜无奈道:“罢了,你还是跟我回去,压压惊再想吧——跟着我起码先保得住一条性命。放宽心,在我眼皮底下,没有人动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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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