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再多的气,对着这隔辈亲的画面,也发作不出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下来:“行了,别在院子里腻乎了。先进屋洗把脸,换身衣裳。
李小云那边打过招呼了,晚上她带着承勋、橙渝还有小外孙刘瑞星过来吃饭,算是给你接风,也提前聚聚。”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肖橙玥……和孔潍州,我也通知了。人,今晚你亲自审吧。”
肖镇抱着孩子站起身,点点头。该来的,总得面对。
晚餐的气氛,表面是家宴的融融暖意,底下却暗流涌动。
李小云来了,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眉宇间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清高,见到肖镇,客气地打了招呼,笑容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
她身后跟着肖承勋夫妇,抱着粉嘟嘟的瑞星,还有肖橙渝和刘震维夫妇。
肖承勋继承了母亲清秀的轮廓,眼神却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抱着儿子,笑着喊了声“爸”。肖橙渝则小鸟依人地挽着丈夫,甜甜地叫爸爸。
大家围着长桌坐下,菜肴精致。话题自然落到最小的承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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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云放下汤匙,眉头就蹙了起来,话是对着肖镇说,眼神却带着点委屈和控诉:“你是没看见承功在榆林那地方,成什么样子了!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顶着大太阳,跟着一群老乡在沙地里打草格子!
那脸、那脖子,晒脱了几层皮,黑得发亮!手也糙得不像话,全是裂开的口子……”
她声音有些哽咽,用餐巾按了按眼角,“十七岁的孩子啊!别人家孩子还在大学里读书,他倒好,满嘴的‘额们(我们)、‘甚(什么),活脱脱一个老农民!你是他爸,你就忍心?”
肖承勋在一旁默默给妻子廖郁珊夹菜,闻言抬起头,平静地接了一句:“妈,承功他自己选的路。我去看过他一次,口外镇那边,是真苦。风沙大,水也缺。
但承功劲头很足,带着老乡们修路,种树,搞沙地大棚,老乡们都很服他。
我看他画了好多图,规划着引水渠、防风林带,还有枸杞种植园,脑子里全是事。”
“那也不能……”李小云还想说什么。
“小云,”肖镇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承功不小了。他有他的想法,有他的担当。
去艰苦的地方摔打摔打,是好事。总比在京城当个不知疾苦的公子哥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目光扫过李小云略显苍白的脸,语气放缓了些,“这次回来,他不是还带了项目计划,想找承梁他们谈谈?有这份心,有这份行动,就值得支持。回头我亲自听听他的想法。”
李小云嘴唇动了动,看着丈夫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头默默喝汤。餐桌上安静了一瞬。
就在这时,门厅传来轻微的响动。管家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利落的米白色裤装,短发微卷,眉眼间带着肖家人特有的英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正是肖镇和陈雪茹的四女儿,肖橙玥。
她身边跟着一个同样挺拔的年轻人,穿着熨帖的休闲西装,气质沉稳,眼神明亮,正是孔捷的长孙,孔潍州。
空气瞬间凝滞了。
陈雪茹的脸沉了下去,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李小云则抬起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旁观者的探究。
肖橙玥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直直迎上父亲投来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孔潍州的手,径直走到餐桌旁。
“爸,妈,”她的声音清脆,打破了沉默,“我们回来了。这是孔潍州。”
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孔潍州立刻微微躬身,态度恭谨却不卑微:“伯父,伯母,叔叔阿姨们,晚上好。很抱歉,没有提前正式拜会。”
肖镇放下筷子,目光如沉水般落在女儿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身上。
他没有立刻发火,只是那眼神,平静中透出的审视压力,让餐桌上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肖橙玥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准备好迎接风雨的小白杨。
肖镇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橙玥,潍州。回来了就好。先坐下吃饭。”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饭后,肖镇没去书房,反而踱步到了后花园。
巨大的玻璃暖房里,精心培育的热带植物在补光灯下舒展着枝叶,隔绝了外面渐深的夜色和初夏的微凉。
他需要透口气,整理一下被儿女们搅成一团乱麻的心绪。
刚在藤椅上坐下,玻璃门又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肖橙玥。她换了件舒适的针织衫,脸上没有了饭桌上的紧绷,眼神里带着点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爸。”她走过来,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没有拐弯抹角,“我知道您和妈生气。骂我吧,是我任性,没打招呼就和潍州领了证。”
肖镇看着她,这个从小就有主见、主意比天大的女儿。“为什么?”他问,声音听不出喜怒,“孔家是好人家,潍州我看着也是个稳重的孩子。
你们两情相悦,光明正大提出来,家里难道会拦着?
非要这么先斩后奏,让你妈下不来台,让孔家也尴尬?”
肖橙玥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衣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了些:“爸,您还记得我大三那年,我妈给我安排的那个相亲对象吗?
就是……那个家里长辈位置很高,自己也在要害部门任职的。”
肖镇眉头微皱,他当然记得。那是老战友的儿子,家世人品在他看来都无可挑剔,当时橙玥反应激烈,坚决不见,他虽不解也尊重了,只当女儿还小。
“我后来打听过,”肖橙玥抬起头,眼神锐利,“那人表面光鲜,背地里……利用家里的关系,给某些违规的项目开绿灯,收受的好处都转到他国外亲戚的户头上了!
手段隐蔽得很。妈当时觉得是良配,可那种人,那种家庭,我敢沾吗?”
肖镇心头一震。这件事他竟毫不知情!这些年身处特殊岗位,对家人的关注和保护,确实疏忽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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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州不一样,”肖橙玥语气坚定起来,“他家里是军人出身,爷爷、爸爸,都是战场上滚过来的。家风正,自己也踏实。
他这家伙来港城进修流转,不知道怎么的霉运附体三次都让我遇上了,就这么认识的,志同道合。
他尊重我的事业,我也欣赏他的理想。我们不想把婚姻变成一场带着各种算计的‘联姻。
领证,是我们俩的决定,是对彼此感情负责,也是想保护这份纯粹。”
她顿了顿,看着父亲,“爸,我知道让您和妈难做了。但我肖橙玥选的人,选的路,我自己担着。是好是坏,绝不后悔。”
暖房里只听得见恒温系统轻微的嗡鸣。灯光透过阔叶的缝隙,在肖橙玥年轻倔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肖镇长久地注视着女儿。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执拗,也看到了不同于往日的成熟和担当。
她不是叛逆,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她所厌恶的某些东西,守护着她认定的纯粹。
良久,肖镇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郁结在心口的块垒似乎松动了一些。他伸出手,不是责备,而是轻轻拍了拍女儿搁在膝盖上的手背,那手背微凉。
“你长大了,橙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和释然,“有自己的主意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
好与坏,如你所说,你自己担着。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别委屈了自己,也别……辜负了人家潍州。”
肖橙玥猛地抬头,眼中瞬间涌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了一下父亲的手。
“爸,”她声音有些哽,“谢谢您。”
“行了,”肖镇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极淡的笑意,驱散了方才的沉重,“去休息吧。明天……带潍州,正式去给你妈赔个不是。她那边,还得你自己去‘攻坚。”
肖橙玥破涕为笑,用力“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暖房。
夜更深了。肖镇独自坐在暖房的藤椅里,窗外城市的灯火遥远而模糊。
儿女们的脸孔——倔强的橙玥、沙漠里晒得黝黑的承功、战场上磨砺的承志、还有那些尚在襁褓或蹒跚学步的孙辈们——在他眼前交替浮现。
疲惫感像潮水般再次涌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国防科工委千钧重担压在身上时,他从未觉得如此心力交瘁。
这大家长的担子,原来比国之重器更难扛。他捏了捏眉心,指腹下是岁月刻下的深痕。
幺爸肖征的七十大寿就在眼前,这场汇集了至亲骨肉的大团圆,是亲情的盛宴,又何尝不是对他这个“大家长”的一场大考?
玻璃暖房外,京城夏夜的微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声悠长而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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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寿宴前的硝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