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闭关的冰窟外,血光依旧如垂死巨兽的心脏般搏动,每一次鼓胀都喷吐出更浓烈的污秽血雾,将山谷染成一片粘稠的猩红沼泽。冰壁融化的血水汇聚成溪,又在极致的寒意与血煞交织下,凝固成一道道扭曲、狰狞的血色冰棱,如同地狱伸出的獠牙,刺向灰暗的天穹。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甜腥,吸一口都令人神魂刺痛,修为稍弱者靠近此地,不消片刻便会气血逆冲,爆体而亡。
然而,此刻的北荒深处,比这血窟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正笼罩在涵婓与帝君兽藏身的冰裂峡谷。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峡谷最深处一道背风的巨大冰隙中。它身上原本狰狞威武的暗金鳞甲,此刻却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裂痕深处,并非血肉,而是不断逸散出丝丝缕缕灰白色混沌气息,如同体内有无数细小的空间正在坍塌、湮灭。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冰屑和混沌气息的喷涌,在它身周形成一片模糊扭曲的区域。巨大的头颅低垂,熔岩般的赤金兽瞳紧闭,眉心的第三只竖眼也只剩下一条黯淡的缝隙,曾经焚尽八荒的暴戾气息衰弱到了极点。透支本源焚毁第三血将的傀儡军团,代价是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沉眠,如同熄灭的火山,只余下内部熔岩翻腾的危险余温。
涵婓背靠着帝君兽冰冷坚硬的鳞甲,将自己深深埋进冰隙的阴影里。他脸色惨白如身下的玄冰,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晶凝结的细微声响。左臂被赤瞳血咒侵蚀留下的暗红烙印,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蠕动,带来深入骨髓的阴寒与灼痛交织的折磨。更让他心惊的是右臂——自帝君兽焚天之后,他整条右臂的皮肤之下,开始浮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血管网络,随着某种遥远而强大的脉搏在缓缓搏动、蔓延!它们勾勒出的,赫然是血灵宫最精锐、最神秘的血灵军专属的制式符文!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源自同根同源的血煞之力,正通过这些诡异的纹路,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血肉,试图与他的灵力、甚至神魂建立某种强制性的链接!
“呃…”涵婓闷哼一声,猛地用左手死死掐住右臂上搏动最剧烈的符文节点。冰冷的触感传来,那搏动似乎被压制了一瞬,但随即,一股更强大的反震之力从纹路深处传来,震得他整条手臂发麻。他眼中血丝密布,既有剧痛,更有一种被无形枷锁套牢的惊怒。这纹路…是帝君兽吞噬焚天血阵能量后,连带吸收的血灵军本源印记?还是…那万里之外,血灵宫主闭关地冲天血光的某种诡异投射?
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掌心紧贴着胸前那枚温润的血玉。血玉表面,一道细微却贯穿核心的裂痕触目惊心。正是这道裂痕,在帝君兽失控、他承受血契反噬濒死时,渗出过一丝神秘的金色血液救了他。此刻,血玉的温度比平时更低,甚至微微刺痛掌心,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又似乎在…警示着什么。玉身内部,那道由幽冥寒晶激活的第二重封印,正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冰蓝光晕,顽强地抵抗着右臂纹路试图渗透进来的血煞之力。
“玄甲前辈…”涵婓声音嘶哑地低语,疲惫的目光扫过狭窄冰隙外那片死寂的、被厚重灰云笼罩的冰原。玄甲引开霜刃后便杳无音讯,是生是死?那幽冥族地深处的古老心跳,与这右臂诡异的纹路,还有血玉的异动…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暗的漩涡。他感觉自己就像狂涛中的一叶小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低沉、如同亿万只昆虫同时振翅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这声音初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质感,无视风雪阻隔,无视空间距离,直接钻进涵婓的耳膜,钻进他的识海!
嗡鸣声急速放大!由远及近,如同沉闷的滚雷碾过天穹!
涵婓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只见峡谷入口方向,那片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此刻正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污秽的血光从下方强行撕裂、浸染!血光并非自然光晕,更像是由无数粘稠的血滴汇聚成的、蠕动着的污秽浪潮!在这污秽血浪的推动下,云层被粗暴地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豁口之下,冰原的地平线尽头,一道无边无际的“线”出现了!
那不是地平线!
那是……潮水!
由无数沉默的、冰冷的、散发着浓郁死气和血煞的“东西”组成的、铺天盖地的死亡之潮!
它们行进的方式并非奔跑或飞行,而是一种僵硬、高效、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噪音的……碾轧!沉重的脚步(如果那能称为脚的话)践踏着万年冻土,每一次落下都引发沉闷的轰鸣,冰屑与冻土碎块混合着污血四处飞溅。它们的身躯并非血肉,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斑驳、仿佛由无数尸体碎块和废弃金属强行熔铸、拼合而成的恐怖质感!关节处裸露着粗大的铆钉和扭曲的金属轴承,缝隙里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色油脂。头颅千奇百怪,有的还保留着依稀的人形,但五官扭曲,眼窝中是两点幽幽跳动的血芒;有的则是纯粹的金属构造,布满尖刺和锯齿;甚至还有直接顶着妖兽头骨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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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嘶吼,没有咆哮。
只有冰冷、纯粹、被某种更高意志彻底支配的杀戮指令!
它们沉默着,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组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恐怖阵列,迈着绝对整齐划一、如同丈量过般的步伐,朝着涵婓藏身的冰裂峡谷,碾轧而来!所过之处,污秽的血煞如同活物般蔓延,将冰原染成一片暗红的沼泽,连呼啸的寒风都被这股浓重的死气与血腥冻结!
“血灵傀儡…”涵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他认得这种气息,在血灵宫外围见过零星的试验品,但从未想过…会是如此规模!如此恐怖!这绝不是赤瞳的风格,赤瞳追求的是狂暴的力量碾压和个人威势的彰显。这种冰冷、高效、纯粹的毁灭洪流…是第三血将!那个以冷酷无情、精于炼尸控傀而闻名的血灵宫屠夫!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涵婓的心脏。帝君兽沉眠不醒,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透支的本源远未恢复。自己左臂血咒侵蚀未愈,右臂诡异纹路躁动,灵力运转滞涩。面对这如同天灾般碾轧而来的傀儡狂潮,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呜……”蜷缩的帝君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灭绝性的危机,紧闭的兽瞳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熔岩般的赤金光芒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呜咽,庞大的身躯试图挣扎着站起,但仅仅抬起前肢,覆盖着裂痕的鳞甲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白的混沌气息失控般喷涌而出,将它重新压回地面。它只能发出愤怒而绝望的低吼,兽瞳死死盯着那逼近的死亡潮线。
傀儡狂潮的前锋,已经涌入了峡谷入口!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冲锋,而是在某种无形意志的精确指挥下,瞬间分化!如同黑色的、粘稠的、致命的潮水,沿着峡谷两侧陡峭的冰壁开始攀爬!沉重的金属躯体凿进坚硬的玄冰,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冰屑纷飞。它们无视地形,无视阻碍,如同附骨之疽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涵婓和帝君兽所在的冰隙合围而来!更有一部分体型庞大、如同攻城巨兽般的重装傀儡,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直接堵死了峡谷唯一的出口!它们身上厚重的装甲板“咔咔”作响地展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和布满旋转锯齿的绞杀装置,冰冷的能量光芒在炮口深处汇聚,锁定了冰隙深处!
死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涵婓甚至能看清最前方一具人形傀儡脸上凝固的绝望表情和眼中跳动的血芒时——
“杀——!!!”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傀儡军团的后方炸响!这吼声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决绝的背叛与破釜沉舟的死志!
伴随着怒吼,一道刺目的血煞刀罡,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猛地从傀儡军团相对稀疏的后方阵列中爆发!刀罡并非斩向冰隙,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劈在了旁边一具正攀爬冰壁的、形似巨猿的傀儡后背之上!
轰咔!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爆响!那具足以硬抗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傀儡装甲,竟被这一刀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破碎的金属碎片和内部黑红色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粘稠物质四处飞溅!
“动手!毁掉核心!!”发出刀罡的是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大汉,他身穿血灵军制式的血色玄甲,但此刻那玄甲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凹痕和尚未干涸的、不知属于敌人还是同伴的暗红血迹!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对着周围同样身穿血灵军甲胄、脸上写满挣扎与决然的数十名战士嘶声咆哮!
这些战士,正是玄甲暗中联络、心向旧主、对赤瞳和第三血将倒行逆施早已心怀不满的旧部精锐!他们如同潜伏在狼群中的猛虎,一直隐忍至今!此刻,在虬髯大汉的带领下,如同数十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傀儡军团的后腰!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撕裂金属与腐肉的闷响瞬间连成一片!这些玄甲旧部显然对血灵宫的傀儡弱点极为了解,出手狠辣精准,专攻关节连接处和理论上的能量核心区域!一时间,攀爬冰壁的傀儡如同下饺子般纷纷坠落!
然而,当虬髯大汉劈开那巨猿傀儡的后背装甲,准备捣毁其核心时,他和他身边几名战士的动作,却如同被瞬间冻结!
那破碎的装甲裂口内,暴露出来的并非他们熟悉的、由血灵宫秘法烙印驱动的血色符文核心!
那是一个…无比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它像是一颗由无数扭曲、蠕动的暗紫色肉须缠绕而成的心脏,深深地嵌入傀儡的胸腔骨架之中!肉须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不断明灭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的风格阴邪、古老,带着一种不属于此界的亵渎感,与血灵宫的力量格格不入!最令人作呕的是,这颗“心脏”还在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从肉须的缝隙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浓重硫磺与腐朽气息的…黑色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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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颗搏动的肉须心脏中央,深深地烙印着一个清晰的、仿佛由凝固黑血构成的徽记——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组成的…诡异眼球!眼球中心,并非瞳孔,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逆十字!
“梵…梵天教…邪印?!”虬髯大汉如遭雷亟,脸上的决绝瞬间化为极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他身边的战士也全都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搏动的邪异心脏和逆十字眼球,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梦魇!
血灵宫最精锐的傀儡军团核心…竟然是梵天邪教的造物?!
这颠覆性的冲击,比死亡本身更让他们感到灵魂的战栗!
“小心!”一名战士猛地嘶声预警!
但已经晚了!
那被劈开后背的巨猿傀儡,仿佛被触动了某种自毁机制。它胸腔内那颗搏动的梵天邪印心脏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紫邪光!无数缠绕的肉须如同毒蛇般疯狂暴涨、穿刺!
噗噗噗噗!
距离最近的几名玄甲旧部战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暴涨的暗紫色肉须瞬间洞穿了护体灵光,贯穿了胸膛!肉须尖端带着恐怖的吸吮力量,瞬间将他们的血肉精元抽干!他们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了挂在肉须上的干瘪皮囊!紧接着,那几具被抽干的皮囊连同被洞穿的傀儡残骸一起,在暗紫邪光中轰然炸裂!狂暴的邪能冲击混合着剧毒的黑血和金属碎片,如同死亡风暴般席卷开来!
“不——!”虬髯大汉目眦欲裂,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冰壁上,口喷鲜血。他看着瞬间死去的兄弟,看着那些被引爆的傀儡残骸中暴露出的、更多搏动着的梵天邪印核心,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几乎将他焚烧殆尽!他们赌上性命的倒戈一击,揭露的竟是如此惊天的阴谋!血灵宫…早已被梵天邪教渗透了吗?!
“桀桀桀…玄甲的残渣,也敢坏本将好事?”一个冰冷、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突兀地在混乱的战场上空响起。
第73章 血灵傀儡潮[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