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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盛怒[2/2页]

檀郎 海青拿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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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一旦迈出步子,我就会深陷下去。那样,我就会再也放不开他,要跟我从前的一切愿望告别。
     你愿么?
     我在心底无数遍问过自己。
     一股怅然又重新占据心中,我深吸口气,不禁苦笑。
     回到公子院中的时候,还没走进院门,我就遇到了公子。
     他显然刚睡醒,还带着些起床气。
     “母亲又找你去做甚?”他皱眉问道。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道:“公子怎不将衣服穿好就出来?领子都歪了。”
     公子低头看一眼,未置一词,道:“你还未答话。”
     我看着他:“自是为了公子之事。”
     公子问:“何事?”
     “公子说呢?”
     话说道这里,不必点名,公子也已经明白。
     他神『色』沉下:“那是我的事,她为何找你。”
     “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婢,每日与公子说话最多,不找我找谁?”我说着,将公子的衣襟整了整,道,“公子还是先回房去吧,这袍子未曾熨平,换一身才好。”
     公子看着我,未多言语,转身入内。
     他的衣裳很多,有时候就算粗使的侍婢们来帮手,也不能及时熨好。而公子虽挑剔,自己取衣裳的时候却不会太讲究,往往是我发现了,又亲自给他挑一身换上。
     也不知道以后服侍他的人,会不会哟我这般仔细。我打开衣箱的时候,心里想着,不禁觉得我真是个十分有认真负责的人。
     “母亲的话你不必理会。”我给公子更衣的时候,他看着我,道,“那是中宫的拉拢之计。”
     “哦?”我说,“若将来没有了皇后,长公主也仍然要公子娶南阳公主,又当如何?”
     公子目光微变,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公子可想听听我的想法?”
     公子冷冷道:“你从前说过。”
     我说:“公子可还记得自己的志向?”
     公子道:“自是记得。”说罢,他说,“你不必与我说娶公主可助我早日得志,我既不愿依靠父母荫蔽,亦不会图谋婚娶。”
     我语气平和:“公子,天下贵胄,婚姻之事皆非自己抉择,如今长公主和主公向公子问意,亦不过是出于对公子的疼爱。公子既然无法避开,为何不干脆选一位对自己裨益最大的?”
     公子盯着我,目光灼灼而锐利。
     一瞬间,室中落针可闻,仿佛万事万物皆凝固。
     “这是你真心所想?”他低低问道,似压着怒气,“你也以为,我该顺从父母之意?”
     那眼神我从未见过,沉得吓人,仿佛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我暗自咬了咬牙,声音依旧平静:“正是。公子,你曾让我教你不明之事,此事便是公子不可不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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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旁边的一张小几突然被踢飞出去,撞在墙上。
     我吓一跳,瞪着他。
     他也瞪着我。
     “甚好。”公子目光暴怒,面『色』却更冷峻,未几,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青玄闻得了声音,从外面跑进来,瞠目结舌地看看公子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我:“怎么了?”
     我没有言语,目光落在那张被摔得散架的小几上,只觉疲惫得很。
     不知是烦心事太多还是着了凉,下午,我又发起了烧来。
     那感觉当真难受,热得呼吸烧灼,喉咙也疼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我以前也曾经风寒感冒,却从不像今天这样难过。
     我无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想到的都是公子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没有做错。心底一个声音道。就算他现在想不通,将来也会想通的,切莫忘了他是什么人。
     我深吸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头脑昏昏沉沉,我想,索『性』就这么睡过去,或许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梦。
     但既然是梦,为什么心头会隐隐在疼……
     这次发热,似乎比昨夜还要厉害一些,身上冷得很,头疼欲裂,喉咙也难受不已。我想我该去找些『药』来吃,想起身,却一点气力也没有,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之中,屋子里的光照似乎在变暗。再微微睁眼的时候,面前似乎站了人。
     额头上忽而传来一片凉,比刚才舒服多了。
     “冷……”我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去抓被褥,手却似乎被捉住,有力而温暖。
     “勿动。”有人在我耳边道,声音很是熟悉。
     躁动的心似乎得了安抚,身上似乎也被盖上了更多的褥子,我感觉舒服了许多。但没过多久,我的嘴突然被撬了开来,一股苦涩难喝的汤『液』淌入了口中。
     我想骂人,下意识要转开头,那手的气力却大得很。
     “服『药』才能好,听话。”那声音又道。
     听话……
     好像不久前谁跟我说过。但不等我去想,那『药』不再灌了,取而代之的是甘甜的温水。
     “睡吧……”
     那声音又道。我心里继续骂着,未几,任由意识重新沉沦……
     待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屋子里点着灯,不是太亮,故而并不刺眼。我眯着眼睛,未几,看清了榻旁的人。
     公子半卧在近前的软榻上,身后垫着褥子,已经睡着了。
     我怔了怔,未几,忽而想起了白日里的事。
     他……
     不生气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大约在做梦,想翻过身去,继续闭上眼睛。可是才动了动,额头上的巾帕忽而滑落。
     许是察觉了动静,这时,公子睁开了眼。
     目光倏而相对,我定住。
     “醒了?”他说着,从那软榻上起身,拾起巾帕,另一只手却覆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看着公子,只见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片刻之后,松了下来。
     “烧退了。”他说罢,从旁边案上拿起一只碗,“再吃些『药』。”
     原来先前撬开我嘴巴灌『药』的就是他……
     我脸上一热,想了想,不知道我那时有没有真的骂出来。
     公子用汤匙舀了舀,似乎想喂我。我忙从榻上支撑着起来,道,“我自己来……”
     声音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难听,好像破了一样。
     心里莫名松一口气,至少我就算曾经骂出来,他也听不清……
     公子看我起来,没有阻止,将『药』碗递了过来。
     我接了,手捧在碗壁上,并不觉得太烫。我往汤『药』上吹了口气,轻抿一口。
     果然,苦得还是让人想骂,我皱起眉头。但未几,我碰到公子的目光。他注视着我,灯光在上面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不知情绪。
     心里忽而打起了精神,我深吸口气,将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正当我眉头几乎皱得挤到一起,公子适时地又递来了一碗水,我把水喝下,终于觉得舒服了。
     再看向公子,他的唇边浮起些淡淡的影子,似乎有一抹笑。
     “再添些么?”他问,声音和缓。
     我摇摇头,将碗还给他。
     公子接过,放回那案上。
     “躺下吧。”他说。
     我的头还有些沉,依言乖乖地躺了回去。
     公子将褥子压了压,又看看周围,大约觉得无更多可做了,方才重新坐回到软榻上。
     室中重归安静。
     我躺在榻上,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翻。
     脸上又在隐隐地烧,这样下去,最先尴尬得受不了的人大概就是我。
     “公子……”我清了清嗓子,可惜还是破,只能将就着说慢些,“公子不恼了么?”
     “恼何事?”公子反问。
     我:“……”
     这人进来颇有长进,已经学会了装傻。
     “公子知道何事……”我小声说。
     公子面无表情:“你的声音似鸭公一般,还想再与我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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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笑。
     公子看着我,脸上也绷不住,嘴唇弯了弯。但片刻,那玩笑之『色』随即消失,目光认真。
     “我不会答应。”他停了停,道,“霓生,你也不必再劝我。”
     那声音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我知道这对于平日喜欢揪着*屏蔽的关键字*理论个究竟的公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他这么说,便意味着他不想再说起,也不想听我说。
     也许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他当作不知道婚姻这件事,我则当作不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他。
     少顷,我抿抿唇:“嗯。”
     公子亦莞尔,伸手过来,将我的额头『摸』了『摸』。
     “睡吧。”他声音轻而低沉,“莫再多言。”
     我的眼睛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乖乖闭起,享受着他的手指残留在额头上的触感。
     倦意再度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心中苦笑,与其徒劳地去纠结些那些有无之事,倒不如珍惜当下,将来回忆时皆是美好,而不至于懊悔遗憾……
     我的身体一向不错,并不轻易生病。所以每次生起病来,都比别人凶猛些。
     比如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导致我在榻上躺了两日,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没有上朝,他一直留在房里陪着我。
     说实话,我十分受用。
     我每每醒来睁眼,总能看到他。那感觉甚好,心头又柔软又甜,飘飘然,像在做梦。如果他可以保持这样关心我,我希望每个月病一次。
     只是待我恢复些理智的时候,我又会感到十二分的不自在。
     谁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会做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来,比如说梦话啦,磨牙啦,挖鼻啦,放屁啦……
     这不是没有先例,他上次就曾提过我说了梦话。
     我知道我时常会梦些不正经的东西,要是在他面前『露』了馅……想想就羞耻。
     “公子,你为何不去上朝?”我终于忍不住,对公子说。
     “自是为了照顾你。”公子道。
     我面上一热,瞅瞅他,却见那脸上平静如常。
     “那如何使得?”我说,“青玄和别的侍婢也能照顾我,公子还是去上朝吧。”
     “不去。”公子淡淡道,“我走了,便看不到了。”
     “看不到什么?”
     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你不是说,我那时生病的时候甚难服侍么?什么病得只剩一把骨头,踢褥子,挑食。我也想看看服侍病人到底什么样。”
     我:“……”
     果然是这样。
     我觉得心里放着人的时候真是奇妙,从前,公子在我面前嫌恶别人用食大声不雅时,我还一本正经地跟他抬杠,说人虽万物之灵,亦不过万物之一,人与牲口一样有牙有口,为何牲口嚼食出声无人理会,人却要受诸多规矩限制,莫非人还不如牲口?
     “哦?”我强作镇定,“那公子如今看到什么?”
     “一只只知道睡的猪。”
     我:“……”
     见我瞪起眼,公子忽而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神『色』温和而自然。
     “睡吧。”他低低道,带着些呢喃般的气音,莫名的撩人耳畔,“睡醒了便又可好些了。”
     那双眸似盛了水,柔和而溺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又蹦了起来,待我发觉的时候,
     我觉得身上好像又发起了烧,从心口一直烧到了额头,连呼吸也藏着热,闭上眼睛。
     真出息了。
     心底恨铁不成钢,他这般看着你说话又不是第一次,有甚好慌。
     一个声音在反复念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诱以公子『乱』以美『色』,不可上当不可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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