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那涟漪扩散、碰撞,发出的“嗡……嗡……”声,竟与白日里孩子们田间锄落之声的韵律,分毫不差。
云栖心头巨震,猛然惊醒。
窗外,细雨密密斜织,敲打着屋檐和窗棂。
檐下的雨滴滴落,击打在院中的泥土地上,发出的“嗒……嗒……”声,清脆而富有节奏,竟与梦中那水波荡漾的共鸣声隐隐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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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躺不住,强撑着病体,拄着竹杖推门而出。
雨丝冰冷,落在她发烫的额头上。
她望向学堂后园,只见那片试验田里,孩子们用完后留下的数把锄头,正静静地斜插在地里。
雨滴落在宽阔的锄刃上,汇成水珠,又顺着刃面滑落。
随着檐滴击土的节奏,那几面寒光闪闪的锄刃,竟随着大地的脉动,发生着极其细微的颤动——仿佛整片广袤的土地,正在这场夜雨中,进行着一场无人聆听的、盛大而无声的合唱。
次日雨过天晴,村中自发举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自由耕日”。
规则只有一条:没有规则。
不限时间,不限技法,甚至可以跨越自家地块的界限。
起初,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人们像没头苍蝇般,不知该从何下手。
但不过半日光景,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化出数组高效协作的群体: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发现自己翻地最快,便索性包揽了一大片区域的整地工作;几位心细手巧的妇人,则专注蹲在田边育苗、点种;还有些腿脚麻利半大孩子,自发组成了巡田队,负责传递工具和看护脆弱的根苗。
云栖站在田埂上,看到一个扎着双辫的小女孩,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三个比她高大的男孩。
他们三人轮换着为一块板结的土地松土,一人深挖,一人碎土,一人平整,动作衔接如行云流水,效率奇高。
云栖走上前,轻声问那女孩用了什么法子。
女孩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清脆的声音说:“没什么法子呀,我们就是听着,谁的锄声接得上,就跟谁一起干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沈砚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耕者如弦,土为共鸣箱,其音和,则万物生。”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和谐。
青梧也脱下官服,换上短褂,亲率一队轮耕者加入其中。
她刻意放下了自己“领导者”的身份,不再发号施令,只是默默地跟随众人的节奏。
当她放弃了“指挥”的欲望后,她的感官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旁农人每一次挥锄力道的细微变化,能预判出对方下一个动作的意图。
有一次,她感觉节奏过快,便试探性地用锄柄在地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短促声音,示意需要“慢上半拍”。
前方那壮汉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锄头扬起的弧度立刻小了几分,节奏应声而缓。
那一刻,青梧终于彻悟:真正的协作,根基不是来自上而下的统一号令,而是源于个体之间相互感知、彼此兼容的默契。
七日后,奇迹发生了。
全村的收成盘点下来,竟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丰厚。
庆功宴上,酒香和欢笑声传遍村落。
一个孩童高声提议,要为这神奇的“自由耕日”立一座碑。
众人轰然叫好。
喧闹中,云栖却悄然离席。
她拄着竹杖,步履比前几日更加沉重,独自一人走向村口那座无字碑。
月光如水,洒在光滑的碑面上。
她绕到石碑背面,借着月色,看到碑体下方,不知被谁用石子刻上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新字:“今天没人管我们,可活儿干得最顺。”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那行字,如同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
良久,她直起身,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转身的瞬间,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再也抑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口鲜血咳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
然而,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却绽开了一个无比释然的笑容。
当秩序不再需要命令来维持时,它才算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云栖望着远处欢腾的人群,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宁静而决绝。
她知道,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那微弱的动作,仿佛在为一场漫长的告别,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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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号子[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