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居
终南山深处的雾隐村,像是被老天爷遗忘的角落。每年秋分一过,浓雾便会漫过村口的老石桥,将整个村子裹在白茫茫的水汽里,直到来年惊蛰才肯散去。村里的人靠采山货、种药材为生,极少与外界往来,只有一个叫老墨的木匠,每隔三个月会背着工具箱,沿着被雾打湿的石阶下山,去三十里外的溪云镇换些油盐。
这年霜降,老墨照例要下山。他背着磨得发亮的工具箱,刚走到老石桥,就看见桥那头蹲着个孩子。孩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小狐狸,正用手帕小心翼翼地给狐狸包扎腿上的伤口。
“你是谁家的娃?”老墨的声音在雾里散开,带着点闷响。
孩子吓了一跳,抱着狐狸站起身,往后缩了缩。这才看清他的脸,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眉眼很俊,就是脸色太白,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我……我叫阿砚。”孩子的声音细细的,“我从山外走来,迷路了。”
老墨皱了皱眉。雾隐村的路本就难走,这几日雾又浓,山外的人根本找不到这儿。他打量着阿砚怀里的狐狸,小家伙浑身湿漉漉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弯着,正用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
“跟我来吧。”老墨转身往村里走,“先到我家烤烤火,等雾散了再说。”
阿砚犹豫了一下,抱着狐狸跟上老墨的脚步。雾太大,两人的身影很快就被吞没,只有老墨工具箱上挂着的铜铃,偶尔发出一两声“叮铃”的轻响,像在雾里抛了颗石子。
老墨家在村子最东头,是座用黄泥糊的瓦房,院子里堆着半院的木料,有松木、柏木,还有些老墨从山涧里捡来的阴沉木,黑沉沉的,透着股水腥气。屋檐下挂着些木雕,有飞鸟,有走兽,还有些说不出形状的玩意儿,被雾打湿了,倒像是活过来一般。
“进来吧。”老墨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炭火的味道。他往灶膛里添了几块劈柴,火“噼啪”地燃起来,映得阿砚的脸渐渐有了点血色。
“这狐狸是你救的?”老墨递给阿砚一碗热水。
阿砚点点头,把狐狸放在铺着干草的木箱里:“它掉进猎人的陷阱了,我……我把它抱出来的。”他说话时眼神躲闪,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老墨没再追问。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块松木,又摸出把刻刀,坐在火塘边雕起来。刻刀在木头上游走,很快就显出个狐狸的轮廓,正是阿砚怀里那只的模样,连受伤的后腿都雕得一模一样。
阿砚看得呆了,忘了怀里的热水。直到老墨把木雕递给他,他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木雕的耳朵。“爷爷,您真厉害。”
老墨被这声“爷爷”叫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咧开个浅痕。他无儿无女,在这雾隐村住了快三十年,还是头回有人这么叫他。“想学吗?”老墨拿起另一块木头,“这玩意儿不难,就是得有耐心。”
阿砚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火塘里的火星。
就这样,阿砚在老墨家住了下来。他没提山外的事,老墨也没问。白天,阿砚跟着老墨去山里采木料,看他辨认哪些木头适合雕摆件,哪些适合做家具。老墨说,松木性脆,适合雕花草;柏木坚硬,雕走兽最好;最难得的是阴沉木,埋在水里千百年,木性定了,雕出来的东西能传几代人。
晚上,两人就坐在火塘边,老墨教阿砚用刻刀。阿砚的手很巧,起初还会割破手指,后来渐渐熟练,刻出来的小玩意儿像模像样。他尤其喜欢雕狐狸,院子里的木料堆上,很快就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狐狸木雕,有的在奔跑,有的在打滚,还有的缩成一团,像只雪球。
那只受伤的小狐狸在阿砚的照料下,腿渐渐好了。它不怎么怕人,总是跟在阿砚脚边,有时还会跳上工作台,用尾巴扫过散落的木屑。老墨说这狐狸通人性,阿砚听了,总会偷偷往狐狸嘴里塞块烤好的红薯。
转眼到了冬至,雾隐村下起了雪。雪片穿过浓雾,落在屋檐上,悄无声息。老墨在屋里刨一块楠木,准备给村西头的李婆婆做个寿盒。阿砚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块桃木,正雕一只卧着的狐狸。
“阿砚,”老墨突然开口,“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参加了好几句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