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的长龙终于走到了落神石所在的山峰之下。
陡峭锋利的石阶,像是插在山腰上的无数把刀子,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心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温潆棠无声的走到陈情的身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最后一关了,开心吗?”
“阿棠,你会活着下来的,对吗?”
“傻话,哪有人过‘关盼着自己活不下来的?”话落时,她另一只手悄悄覆上陈情攥着木杖的手背,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虎口,像是在抚平他的紧张:“你忘了?我身上有缠月丝呢。”
陈情喉结滚了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先落在了她赤着的脚踝上,那上面薄薄的一层丝,是否真能让她度过这千刀戮足?
“这一次,只有你一个人了。”
温潆棠抬起头,对着陈情的海棠傩面弯了弯唇,“你在下面等着就好,我很快就下来。”
“我还想带你回京城,去吃桃花酥、桂蜜酥呢?”
陈情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说罢,他或许是不愿意去看温潆棠独身一身走上刀山,竟先一步转身离开。
他拂袖而去一刹那,千百族人俯身的动静传来——布料摩擦花瓣的“沙沙”声,青铜佩饰碰撞的“叮铃”声,还有他们压抑着呼吸的肃穆,像一张无形的网,轻轻裹住了她。最前排的族老声音沙哑却坚定:“恭请花神登阶,护砚潼安宁。”
温潆棠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那座陡峭如刀的山峰。
她赤着的脚踝轻轻踏上第一级石阶,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细密的疼,即使是缠月丝也挡不住脚心上传来的阵痛。
“桃花酥要刚出炉的,桂蜜酥得蘸着温茶吃……”她在心里默念着想对陈情说的话,每念一句,就往上多走一级。
“还有京城水榭楼的八宝粥......”
又是一级。
“京城西市的糖画,我记得总会让嬷嬷给我买来......”
再是一级。
“你一定没见过京城相思桥下的花灯,我也就只见过一次......”
滋啦——!
第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几缕缠月丝从温潆棠的脚踝处断落,轻飘飘落在石阶上。
听到这个声响,陈情猛地驻足脚步,刚要迈出的步子硬生生顿在原地。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声音背后的画面——缠月丝断裂时的细碎纹路,温潆棠脚踝处可能露出的肌肤,还有那陡峭石阶上,正等着划破她皮肉的碎石尖。
仿佛那血腥味,都在往自己的鼻子里钻!
“阿棠......”他下意识低喃出声,却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石阶上的身影,怕一回头,就会看到他最不想见的画面——怕那银辉的缠月丝碎得更多,怕她的脚踝浸在血里,怕她撑不住,却还在硬扛。
身后虞山族人的吟唱还在继续,肃穆的声音裹着风,撞在山壁上,震得他耳膜生疼。
可下一刻,他还是迈下了脚步,向着来时路走去!
今夜,他必须断了这近十年来,缠在温潆棠身上的所有枷锁!
他必须得杀了达多隆!
......
虞山石殿之中,仍旧是达多隆和沈听松两人对坐。
火焰盆鼎中倒影着温潆棠登山的凄惨场景,沈听松看的一脸阴沉,达多隆却看的格外有兴致。
“沈大人何必这个表情,莫不是您觉得公主爬不上这落神石?”
“我只好奇一点,”沈听松的目光从火焰盆鼎里那道踉跄的身影上移开,落在达多隆眼底跳动的火光里,“这月祭之舞是否真的对灵棠开花有效?”
“在一块破石头上跳舞,就真能唤醒公主体内的神性?”
达多隆指尖捻着陶碗边缘的裂纹,闻言先是低低笑了一声,火盆里的火星子“噼啪”跳了一下,映得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像藏了半池浑浊的水。“沈大人这话问得,礼部的虞山手札之上不写得明明白白,月祭之舞是引灵棠、唤神性的关键,当年初代花神便是在傩舞声里让灵棠开满虞山的,怎么,沈大人不信?”
沈听松抬眼时,目光正撞到达多隆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像针尖似的扎人:“那本手札我在来之前看了三遍,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除了初代花神在落神石上起舞后唤醒了灵棠主花,其余的花神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这所谓的花神供养,到底是真是假?”
石殿之中陡然安静了下来。
达多隆浑浊的眼睛钉在他的身上,许久都没有张口说话。
“呵。”沈听松冷笑一声,“看来我猜对了,这花神供养灵棠的传统从始至终就只是你们虞山传下来的谎言,你们虞山部落竟然用这个谎言欺骗了皇家数百年。”
“这些话可不能没有证据,就往外说啊,沈大人。”达多隆的声音里藏着三分威胁。
沈听松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石桌,玩味的说着:“我随意说说,大祭司也便随意听一听,至于这件事是真是假和我也无甚关系,我的任务就是带着公主离开此地,其余的我想管也管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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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便起身向着石殿大门走去。
“沈大人这是要作何去?”达多隆垂首问道。
沈听松一把推开石殿大门,微微侧首:“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毕竟公主殿下早就在这虞山上待够了,兴许顾不得养伤,她就要回京了。”
“哦,最后想和大祭司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世人有语,人在做,天在看。虞山作为神眷之地,更应该懂得这句话的分量,希望大祭司......好自为之。”
说罢,沈听松头也不回的离去。
整个石殿之中,仅剩下了达多隆一人的喘息声。
沈听松出门之后,却并没有直接走向谷地的方向,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片密林之中,他静默的立在密林深处,似乎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沙、沙......”
枯叶摩擦的声响从密林深处传来,带着虞山夜露的湿意,一点点靠近。沈听松没有回头,只抬手理了理袖口。
脚步声停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石殿疑语,假面之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