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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折戏 故事里的故事[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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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小夜子家里祖辈都是做和式纸伞的工匠,传到这代已经式微了。她没有兄弟姐妹,自己从乡下跑到京都读书,修的是什么……”吴丝桐努力回忆一下,终于想起来:“对,‘印象人类学,平时拍点实验短片之类。读商科的思维都比较直接,搞不懂那么形而上的东西,就觉得还挺玄乎的。听说她晚上在24小时便利店做临时工,才会跟沈望认识。”
      欢喜猜不透她的用心,索性无所表示。
      “沈望这个人,固执起来是真固执。”吴丝桐用谈起老熟人的口吻娓娓说着:“我也只见过那女孩两三回,沈望不肯带她接触自己的圈子。可能……只把她当成打发寂寞的临时女友吧。随便换个外籍女孩都行,并不是非她不可。华人圈子复杂,逢场作戏容易惹麻烦,不如挑个听话懂事的省心。我们这种家庭,最终会选择的,只会是符合各方面利益的伴侣。”
      听起来又是个午夜灰姑娘的故事,可惜没能善始善终。吴丝桐用词比较婉转,也无非是把商业联姻的本质又点明了一遍。
      “你刚才还说,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他们最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在一起,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欢喜的口吻冷静,至于她怎么看待这段过去,至少从表面瞧不出答案。
      吴丝桐也不在意,径自幽幽地道:“难道沈望从来没跟你说过?他觉得所谓爱情,是很无稽的一件事,只会浪费时间耗损意志。”
      说完她抬眼看欢喜的侧脸,发现鸟翼般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欢喜是聪明的,立即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旧日恋情八卦这么简单。对方出现得完全莫名其妙,究竟想要暗示什么?
      “要找到真正合适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知道韩国X财阀吗,前一阵新闻里还沸沸扬扬那个。他们家族的三位继承人里,两段婚姻都以破灭告终。第三个女儿尤其惨烈,她喜欢极限运动,酷爱赛车,却没能死在在赛车场上。她在赛车时认识了一个出身完全不匹配的男人,疯狂爱上他,非嫁不可。女孩的父亲动用手段,查清了那男人根本不是偶然出现,而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女孩深受打击,为了把他们强行分开,她很快被送往美国,没多久就上吊自杀。这种事,女人大多比不上男人那么洒脱。”
      欢喜还是没说话。吴丝桐柔弱无骨的手指压在她肩头,声音轻轻地飘过来:“你看上去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肯定也知道,跟沈望那样的男人在一起,要付出很多常人不能接受的代价吧。他早晚会面临实际的选择,就像当初只能把小夜子当成身后的影子。如果能想开一点,避免重蹈覆辙不是更好吗?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和有用的人,结局都不会太差。”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她看不见吴丝桐,却能完完整整感受到无形的排斥和……敌意。唯一能想到的合理判断是:“……你在替沈妙吉做说客?希望我能像青山小夜子一样自觉消失,免得成为沈家实现利益最大化的阻碍?同样的意思,她前阵子已经跑到我面前传达过一次了。”
      “不不不,没那么绝对。我只代表我自己,不是在替任何人说话。你绝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起码目前对沈望来说确实是这样。否则怎么会费尽心机要把你治好?还有,小夜子是不是自觉消失,区别不大,她是一开始就被决定放弃的那个。这一点你比她幸运得多。”吴丝桐坦白而诚恳,“我只是想提醒你,关键时候要懂得妥协,主动退一步反而不会落得一无所有。你觉得呢?”
      于是欢喜果然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肩避开她的接触,说:“沈望是什么样的人,我会有自己的判断。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也许你说得没错,可我们判断事情的准则完全不同。至于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或者消失,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探讨这个的地步。抱歉,我很少跟人谈论这种话题,不太有经验,就到此为止吧。”
      欢喜说完便不打算再回应,转过身去背对着吴丝桐。可她走不了,只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即使毫无退路,依然不愿开口请求对方把自己带回湖边的凉亭。
      “别误会。”吴丝桐比她更明白这一点,愈加从容不迫:“我的立场很简单,只是不想看到沈望因为私人原因,影响了两大行业巨头未来的……”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才接着往下说完,“深度合作。”
      “如果是沈妙吉这么说,我倒也能够理解。”欢喜认真想想,忍不住反问:“可是吴小姐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发表这番高论呢?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的进退与否有那么重要,值得你们一遍遍地重复这种无意义的说服。我甚至听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沈望他……希望能亲口告诉你,在这之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吴丝桐没有直接回答,眺望某个渺远的方向,眼角仿佛含着一丝轻微的嘲讽:“今天晚上宴席过后,还有个泳池舞会派对。办得很盛大,供那些年轻人尽情玩乐。这一次,你还是不能作为沈望的舞伴一起出席吧?天生好命的人太多了。其实我很期待能看一看,脆弱如你,会在这堆乱弦里会发出怎样的回响。”
      欢喜对她的没完没了已经从反感到无语,直接打断道:“吴小姐你说完了吗?我真的很累,没有精力再陪你聊这些四六不着的东西。”
      “别那么紧张,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好不容易才认识,或许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又何必拒人千里呢。”
      说这句话时,吴丝桐并非全是虚情假意。她已经见到沈欢喜其人,发现她并不愚蠢,也不懦弱,在完全处于劣势的局面,仍懂得在适当的地方还击,和那种没有主心骨的金丝雀不沾边。难怪沈望待她与众不同,而她们本来就算不上“情敌”。沈望现在对联姻极度排斥,迂回敲打,是避免矛盾激化最好的策略。若欢喜识趣退让,将来留她一席之地又何妨?大家相安无事更好。
      但该做的局还是要做。
      吴丝桐再次怜悯地深深看她一眼,从手袋里拿出样东西放到欢喜手里:“这表是沈望的,他上次走得匆忙,我后来也忘了拿。第二天酒店的人才打电话过来,说是清理房间的时候从床缝里找到的。”
      欢喜想缩回手却挣不脱,掌心蓦地被塞进一团冰凉,有点沉。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吴丝桐又道:“我下午还约了人谈事,估计待不到晚上,只好麻烦你替我物归原主。谢了。”
      酒店?床缝?她和他?这算是示威还是赤裸裸的挑衅?吴丝桐语焉不详,又每个字都别有深意。
      做完这些,她的身影在一片浓荫中摇曳远去。如同来时那样,脚步不曾发出声音。
      欢喜木然地站在凤凰木下,手里还直直举着那块表。像一幅轮廓柔和的画,被沉默遗弃在脱离喧嚣的尘世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大声呼喊,时高时低,分不清是来自哪个方向。
      小楠拿着靠垫和水杯回到湖畔凉亭,只剩下一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野雏菊。欢喜所在的位置,跟凉亭相距摸约千多米。直线不远,却偏偏绕过牡丹园形成一个夹角,很难被发现。
      她回过神,茫然地捕捉那一点动静,却被树叶的哗哗作响给掩盖了。在原地转一圈,又不敢随意迈步,无法判断周围是什么环境。欢喜暗怪自己对陌生人太没有防备,吴丝桐把她扔在这偏僻之处,很难说不是故意的,可现在毫无办法。
      安静而诡异的气氛里,像有一头无形的巨兽,在林木间沉默穿梭游走。气血虚弱让她四肢发麻,头晕窒息,浑身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实在站不稳了,手边够不着任何可以搀扶的东西,只能摇晃着往下倒。
      混沌席卷而来,身体没有触到想象中冰冷的石板,竟被一双温暖的臂膀接过。来人把欢喜紧抱在怀,不断焦急地唤她的名字:“别睡,快醒醒,跟我说句话!”
      她认出熟悉的声音,觉得万分不可思议,“怎么……是你?”
      江知白来不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把人横抱起来,“再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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