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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折戏 蔷薇孤屿[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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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示持续进行四个多小时,欢喜准备的一小束贝壳螺钿丝全部用尽。织机上出现摸约两寸多的半成品,果然艳异非凡。管中窥豹,已经可以想象完成后的绚丽风光。
      她放下木梭,揉一把酸痛的脖子,“大家真的明白,我们在做的是什么吗?”她总是重复同样的问题,不厌其烦,因为这是她认为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旭凑上前,一行行抚摸木机上刀刻般的纹路,忍不住低声惊叹:“缂丝啊!这也可以是缂丝,贝壳都能织进缂丝里……绝了。”
      “对啊,我们做的是缂丝。”她轻呼出一口气,“它是否能用来证明跟‘缂绣一体孰优孰劣,都不是最终目的,重要的是‘缂丝本身。”
      叶秋成的视线在《九阳消寒图》上流连,百思难解。颇有意味地斜她一眼,想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历,还隐藏多少秘密。
      也不见得八面玲珑,欢喜聚餐时很少说话,对交际分明排斥。她不热衷交流娱乐资讯,不分享生活细节,对年轻女孩感兴趣的明星、热剧、社会新闻和奢侈消费品都缺乏兴趣。
      旁人高谈阔论,她就动不动走神。只安静埋头吃饭,胃口出奇地好。后来听说她擅练空手道,刚柔流黑带三段。难怪人看起来那么瘦,却不显羸弱,别有一派天然飒爽。
      织样演示完成得很圆满。中间她体力不支,不得不休息了两次,又背着人在角落里大把吞服止痛药。
      叶秋成不了解这样的女孩,在她亲手织出螺钿缂之前,他都没想过她有跟吴丝桐整个团队分庭抗礼的可能——毫无疑问将是场残酷的苦战。沈欢喜确实具备相当实力,在同辈里足够出类拔萃,但他并不认为她能担负起这次远征。
      最后一根螺钿丝融入到经线尾端时,他终于改变了想法。
      事关重大,谁都知道这场胜负意味着什么。
      自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首当其冲便是叶景明。他认为螺钿织金太过靡费,成本之争又会成为最容易被抨击的死穴。而吴丝桐的缂绣一体,最大优势无非是工艺降级可量产。
      欢喜反问他,“就算把经纬全部换成最廉价的柞蚕丝,成本就能降到缂绣一体之下吗?你有没有把握?”
      既然没办法用相同的方式竞争,不如反其道而行。那年她还在明唐,跟沈望争夺冬季时装周首秀的机会,就是这样出奇制胜。手望的品牌定位向来主打高端奢华,她偏在当季织料里大胆采用唐代的西北毛缂织,加入大量游牧元素。
      “极端的东西,才更容易被记得。”这句宣言一度广为流传。
      景明对她成见颇深,很难被说服:“但量产并不一定意味着平庸,成本和生产难度一再拔高,不过是把劣势彻底暴露给对方。”
      “我从没说过它平庸,吴氏的苏绣在业内首屈一指,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她兀自坚持,又问叶秋成,“你还记得GabrielleChanel在1932年举办的珠宝展吗?”
      那是时尚史里程碑式的成功案例。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欧洲陷入经济大萧条时期,巴黎同样不可避免地被晦暗低潮所笼罩,简朴之风盛行。GabrielleChanel却推出了她的第一场珠宝展,BijouxdeDiamants钻石珠宝系列。展览盛况空前,公爵夫人、公主、各国大使们纷纷赶来参加开幕式。
      经济衰退,令大环境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下。GabrielleChanel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机会,她往年设计的装饰性珠宝,都以人造宝石为主体,这次毅然选择了真钻,试图用一种追求真实的本能欲望去冲破负面情绪。
      她在展览前言中写:“在金融危机时期,我选择钻石是因为它以最小的体积蕴含最大的价值。我集中对所有美好事物的热爱,力图把品质、优雅和时尚融为一体。”
      闪亮珠宝,衬托在经济崩盘的背景下十分突兀,竟获得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功。
      欢喜说,“这就是我选择螺钿织缂的理由:美只需要被感受,而不是被判断和定义。”
      以团队目前的格局,头衔职务都是虚的,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依旧只有叶秋成。匠人们只唯他马首是瞻,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她的任何想法都难以实际推行。却偏有一股执拗,凡事都可将就,唯独在竞标工艺上寸步不让。到激烈处,跟叶秋成对拍桌子据理力争也是常态,看得众人捏一把冷汗。讨论陷入僵局,胶着了半个多月。
      这段时间,欢喜依旧埋头于样品织造。不管是不是无用功,结果一天没落实,就一天不放弃。
      要是她的神态稍微透出一丝软弱和游移,要是她的嗓音有一丝颤抖,要是她卖弄了任何一点女性的魅力,以为可以依靠性别获得迁就和优待,叶秋成都会更加坚定不可动摇。
      但她没有。这种不逊于男人的坚韧和魄力征服了他。那时他突然觉得,这世上出现了一种完全陌生的女子。
      叶秋成最后的决定,连欢喜也感到意外。他拿起已经织出半尺的一方螺钿织,跟其他人提交的样品混成一堆再摊开,“再多的织料全部摆在一起,我还是一眼就能选中它。”
      叶景明讶异地看着大哥,满脸不可置信,终于摔门而去。
      她就坐在那里,静默发力的姿势,像座雕塑,或者幽灵。无言的平等姿态,依旧不卑不亢。
      这样子不合时宜的一个人,突然就横空出世,成了年轻一辈缂丝传承人里的第一代表人物,堪称业内传奇。
      叶秋成对流言不甚了了,只知道沈欢喜目前很受重视。公司所有商务品宣都要以她为主,最优资源挑拣着轮番上阵——打造明星也不过如此了。
      传媒时代,光靠作品不足以成就IP,更需要一个实体的人设来树立品牌格调。许多关系网强大的新生代设计师,作品未出人先红,更何况欢喜这种拿得出耀眼成绩的。力捧一个年轻美貌的实力派女艺匠,比把聚光灯拢在他这个人近中年的男人身上要划算得多,同样的成本投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从大局考虑,决策思路没有问题,他能够理解。但景明不这么认为,小子消息最灵通,笃定沈欢喜同公司高层是远亲,一个靠背景铺路的尸位素餐者,轻而易举窃取掉本应属于大哥的前程。
      人人为叶秋成抱不平,他反倒越来越无所谓的样子,平静接受现实。
      叶景明事后追问,话也挑得很直接:“你是不是对沈欢喜有什么别的想法?别犯傻,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叶秋成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像看神经病:“你觉得我会对‘祖师婆婆有什么想法?这次竞标很重要,所有决策只对事不对人。你要是这么揣测,是看低了她也看低了我。”
      他不爱开玩笑,所有表达到此为止,当晚却失眠了。辗转到后半夜还是睡不着,也不晓得什么缘故。
      左右翻一回身,不得已地,一遍遍想起她。
      算定整夜无法入睡,他起身在客厅走来走去。没开灯,摸黑给自己倒一杯冰水,望住窗外深秋夜色,一站就是好久。
      景明在楼上冷眼看着,叹一口气郁闷地回房间。
      天气转了凉,沈欢喜热度不减,隔三差五又有商务活动。地方定在江氏酒业位于江阴路的醍醐酒庄。
      门口摆着硕大的橡木桶做装饰,内里地方不算大,大面积采用玻璃等透明材质做装潢,巧妙利用光影,效果通透迷幻。陈列室主墙上,镶一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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